第6章

當初要不是老爺子那封信，她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

畢竟他也算是這裏唯一對她存了善念的人。

可她也並非什麼善茬，回來她有自己主張，不會任人擺弄。

楚微瀾轉身坐回茶幾前，隨意擺弄著茶罐子，“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老爺子捋著白胡子的手抖了抖，臉色變了幾分，“忘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

楚微瀾覺得自己即便是瞞，也瞞不了幾天，老侯爺顯然對原身極為了解。

她幹脆和盤托出，“五年前冥婚的那一天開始，那之前的記憶，都沒了。”

總不能說自己鳩占鵲巢，霸占了別人的軀體活到如今。

換成這樣的說辭，倒也不算錯。

老侯爺臉色變了又變，“怎麼會，明明那場冥婚咳咳......”

他說著又低頭咳了起來，喘氣聲愈發粗重。

楚微瀾指尖輕頓。

她垂下眸，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關於那場冥婚，您知道多少？”

她至今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那裏，靜亭侯府又為何執意讓她去嫁給一個在棺材裏裝死的男人。

這看起來像是有預謀而為，可目的又是什麼？

老侯爺緩過勁兒來，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其實那場冥婚，是你自己安排的。”

“哐啷”一聲，茶水打翻。

楚微瀾驀地抬眸，“你說什麼？”

“你當時確實是這麼安排的，”老爺子歎了口氣，“至於為什麼，你並未告訴我老頭子，想來除了你自己，也無人能知道緣由。”

他看起來並不像在撒謊，楚微瀾想出口的話就這麼咽了回去。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會被原身擺了一道。

可若真是原身做的，那她目的何在？

思緒纏亂繁雜，楚微瀾壓了壓情緒。

她掃了眼老侯爺因為咳嗽而發紅的臉，起身走道案前，將泡好的茶水又往他麵前推了推。

“您在信中跟我說自己時間所剩無幾，是因為這病？”

老人家在信裏說自己身患重疾，時日無多，若是將來哪天撐不住咽了氣，要她好好照看侯府。

甚至連遺書都擬好了，裏頭寫得一清二楚，安排完後事，死後還要將自己的個人財產盡數移交到她名下。

嚇得她連夜趕回京。

老侯爺咳了兩聲，欣慰笑道：“怎麼，你瞧出來什麼眉頭了？”

楚微瀾挑眉，對著杯子略微抬手，“您嘗嘗？”

她加了些滋補氣血的藥物，雖說對於老爺子現在的身體來說有些杯水車薪，但若是加上她的針灸，再輔佐藥物用以調養。

長此以往，至少還能再延長五年的壽命。

茶葉肯定是不能再喝了。

楚微瀾掃了眼茶幾上的茶罐，“待會兒吩咐人把茶葉都收走。”

老侯爺嗜茶如命，如今要斷了他的茶葉，第一個不樂意，眉頭都要豎起來，“不行！”

楚微瀾撚著手裏的茶葉渣子，麵無表情道：“我醜話說前頭，哪天您要是真留不住這凡世間了，偌大的侯府，我是半點不會管的。”

“那你說，老爺子我還能活幾天？”老侯爺端起麵前的杯子，慢悠悠地掀開蓋子吹了吹。

茶蓋撥開時，香氣四溢。

楚微瀾眸光掃過去，“若是不聽我的話，至多三月。”

三個月的壽命，還是權高位重的侯爺，換作誰都不會安然處之。

老侯爺卻恍若未聞，低頭淺嘗一口茶，茶香入腹，他眼中一閃而過驚豔。

“好茶，好茶，不錯。”

楚微瀾見他喝得愜意，從懷裏拿出來幾個錦袋敞開口，拎起茶罐子就往裏倒，“既然您喜歡，以後我/日日變著花樣給您泡。”

聞言，老爺子頓時喜上眉梢，“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楚微瀾將裝好的袋子拎在手裏顛了顛，笑得愜意，“至於這些茶葉，我就都帶走了。”

茶葉雖提神，可若長期飲用，則會導致失眠，加重身體機能的負擔。

既然要調養，首先就得休息好。

“你......”老侯爺見她隨隨便便將那些茶葉混合在一起，滿臉肉疼，“上好的龍井普洱，你就這麼給糟蹋了！”

他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來的茶葉，現在全沒了！

楚微瀾唇角微掀，“放心，不會難為您的口腹之欲的。”

她說得信誓旦旦，老侯爺即使氣得捶胸頓足也沒有回絕的餘地。

無奈之下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的寶貝茶葉收入囊中。

他皺眉冷哼一聲，別過頭不再看她。

楚微瀾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小心收好茶葉，走到案前，取筆沾墨，清雋字跡落在紙上，不久落成。

將墨跡晾幹，她收了筆，纖長的指尖按著生宣紙，將其挪到老侯爺麵前，“這是藥方，您若不信，現在就可叫人熬製一貼服用，保證您明日一早起來神清氣爽。”

老爺子卻對此不感興趣，他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三個月就三個月吧，若不叫老爺子我喝茶，活得再久這輩子也不值。”

“您說真的？”楚微瀾反問道。

“自然！”

老爺子回答的理直氣壯。

楚微瀾柳眉微挑，特意頓了頓。

隨即她纖手一抬，在他眼前伸出五個手指頭，加重語氣道：“老爺子，遵醫囑，微瀾能保您五年無虞。”

別的不說，她對自己的醫術，可是很有信心。

若換做旁人，聽見她這話怕是要笑掉大牙。

老侯爺卻並未有絲毫質疑，反而問道：“這些藥得服用多久？”

見他終於鬆口，楚微瀾笑著收了兩根手指，“三個月足矣。”

她早在來京之前，就對自己這身醫術做了掩蓋的說辭，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若真是老侯爺問起，她也不至於應對不來。

可老侯爺聽了她的話卻隻是點了點頭，對此深信不疑，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楚微瀾錯愕一瞬，腦子裏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

難道原身也精通醫術？

她來不及多想，老侯爺便揮手吩咐她退下，“行了，老爺子我要休息了，瀾丫頭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