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楚微瀾記得不錯,她這便宜爹可是出了名的寵這位二小姐,不會看不出來她傾心裴懷笙。
她應了親事,楚雲綺可怎麼辦?
一句話將靜亭侯堵得啞口無言。
楚雲綺眼眶微紅,泫然欲泣,“爹爹,都是雲綺的錯,若是雲綺沒有在爹爹的生辰宴上彈這首琴譜,就不會給爹爹惹來這許多麻煩。”
這話倒是提醒了靜亭侯。
他鋒利的目光一轉,打量著低頭兀自品茶的楚微瀾,“楚微瀾,你那琴譜從何而來?”
方才她一曲驚四座,搶了風頭,這叫雲綺如何辦?
楚微瀾將杯蓋合上,放在手邊,瓷器碰撞聲清脆,宛若清泉的嗓音泠泠而出,“我娘親的遺物,為何要知會與你?”
此話可謂大逆不道。
靜亭侯一聽,頓時拍案而起:“楚微瀾,我是你爹!”
話鋒一轉,他語氣溫和了幾分:“方才你搶了風頭,你這做姐姐的,該是給雲綺賠個不是,將《雲裳曲》曲譜給雲綺,此事也就罷了。”
楚微瀾眸中情緒淡了幾分。
五年不曾過問她的生死,現在倒跟她攀扯親情?
她淡嗤一聲,豎起纖長的食指晃了晃,“想要可以,一千兩。”
“楚微瀾!”
靜亭侯一而再的被楚微瀾回懟,臉色鐵青,雙手緊握,若是在房內,隻怕要動手了。
“你猖狂到了為父麵前,你剛回來,就打了你妹妹的臉,讓她下不來台,你不像你妹妹道歉,居然還敢開口要錢,誰給你的膽子?!”
楚微瀾後退兩步,裝模作樣歎了口氣,“父親,我這幾年沒有在京城,也沒有用家裏的銀錢,若是父親不願我回來,我走就是了。”
“但我怕外人說父親,趕走原配之女,而今女兒二十一尚且待字閨中,外麵的人難免有所閑話,這又該如何是好?”
靜亭侯倒吸一口涼氣,氣得臉綠。
他以前沒發現這女兒這麼能說會道?
楚微瀾懶得多言,拉著小實離開。
回來之前為了不露餡,她早將靜亭侯府格局記得清楚。
原主住在梨花院。
“娘,你真威武。”
小實揮舞小胳膊,“外公被氣的臉都白了。”
楚微瀾神色淡淡“本就沒有多少感情,用不著假裝父慈女孝,你日後也記住,我們隻是暫時住在這裏,不要受委屈。”
小實用力點頭,“知道了娘。”
見這位多年未見的大小姐現身,下人們紛紛退避三舍。
楚微瀾不以為然,隻是待走到梨花院,卻被下人提醒:“這是二小姐的院子,大小姐是來找二小姐?”
不用多想就知曉定是被人鳩占鵲巢,楚微瀾手指曲了曲,眸低劃過一絲冷意。
“姐姐,你多日不回來,這院子空置可惜,父親分給了我,方才忘記同姐姐說了,平生讓姐姐白跑一趟。”
楚雲琦在楚微瀾之後款款而來,弱柳扶風的身姿惹人垂憐。
她在笑,眼底卻毫無笑意,“隻能麻煩姐姐住我原來的地方了。”
看她這副做派楚微瀾隻覺好笑,盯著她剛欲啟唇,“是嗎,那......”
鋒芒在後的話音未盡,就被另道聲音打斷。
“大小姐,老侯爺讓您住在海棠院。”
此時,一個嬤嬤走過來,她垂首道:“老侯爺說,海棠院是老夫人之前居住的,是府裏最能養精氣神的地方,您住正合適。”
“老侯爺在書房等您過去呢。”
老侯爺這般迫不及待要見她,她大概也能猜得出來是為什麼。
她俯身捏了捏小實耳垂,叮囑道:“小實,去海棠院裏待一會兒,娘親去去就回。”
小實眨巴著晶亮的眼,乖乖應下。
楚微瀾直起身,抬手隨意招了個人過來,吩咐道:“帶他去海棠院。”
被招來的侍女猝不及防,她看了眼旁側戴著麵具的半大孩子,顯然有些受寵若驚。
這是哪裏來的小孩?
大小姐居然這麼放心把他交給她?
侍女出神之際,楚微瀾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往她身上壓了幾分,嗓音摻了幾分冷意,“不認路?”
她連忙低頭應下,“大小姐恕罪,奴婢這就帶他去。”
方才楚微瀾在大庭廣眾之下都敢拂了那位攝政王的麵子,足以表明她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即便她在府裏不受寵,可也是個小姐。
侍女謹小慎微,自然沒那個膽子得罪,遵著她的命將小實請了出去。
楚雲綺在旁側,心瞬間就被嫉恨塞滿。
海棠院,老夫人生前所住的院子。
她去世之後,老侯爺從不允許他人接近,就連靜亭侯也不曾踏入過。
如今楚微瀾回來,竟能堂而皇之地住進去!
她方才,還大放厥詞要將她趕去自己先前的院子。
老侯爺不過一句話就讓她成了笑話。
這將她的顏麵置於何地?
楚雲綺心中極為不悅,纖麗的眉微微蹙起,綿裏藏針道:“姐姐果真是祖父的心頭寶,五年不曾歸家,剛回府不過兩個時辰,就將海棠院賜給了你。”
她不明白,老侯爺為何對楚微瀾如此關照?
身無長物的廢物,出了府也隻會給侯府拖後腿的人,哪裏值得這般優待?
楚微瀾低頭理了理衣裳,風輕雲淡道:“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你!”楚雲綺陡然變臉,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楚微瀾瞧著她快要將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也懶得跟她多費口舌,轉身對著嬤嬤客氣道:“勞煩嬤嬤帶路。”
她多年未曾回來,這侯府又人多眼雜,難免有些人會無端生事。
有老爺子的臉麵撐著,他們多少會有所顧忌,她也能省些不必要的麻煩。
書房。
嬤嬤將楚微瀾帶到院子裏就退了出去。
楚微瀾推門而入時,老侯爺正闔著眼坐在案前一顆一顆撚著手裏的佛珠,嘴裏呢喃著什麼。
聽到動靜,睜開眼瞧楚微瀾。
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五年了咳咳......你終於舍得回來了。”老侯爺率先開了口,隻是說話不太利索,每說一句話,都要費力咳兩下。
楚微瀾蹙眉,反手關上門,徑直走到案前,細細打量著他的臉色,“怎麼咳成這樣?”
老人臉上滿是皺紋,記憶裏炯炯有神的瞳孔也變得渙散了幾分,整個人少了大半的精神氣。
楚微瀾瞧了一眼就看出了病症所在。
大概是脾虛氣弱,器官衰退造成的身體機能損傷。
看這樣子,病痛不下三年。
老侯爺擺了擺手,“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他緩了口氣,又看著她道:“倒是你,五年前為何不辭而別?”
楚微瀾默了會兒,轉身到茶幾前,隨手在上麵抓了幾把,丟進杯裏沏了水,泡好了端著遞到老爺子麵前。
“以後別喝茶葉了,喝這個,滋補氣血。”
老爺子顯然不太關心這杯茶的來曆,手裏的拐杖敲了敲地麵,“我問你話呢!”
楚微瀾神色一頓。
她並沒有原身的記憶,五年前聽聞靜亭侯府大小姐不受寵,又得罪了裴懷笙,她自是理所當然地跑路了,免得被人看穿她不是原主。
要不是老爺子捎來的信件,她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再踏足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