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多謝大人提醒

蕭修濮看著麵前炮筒似的人，眉峰微擰，等她發泄夠了，才開口提醒：“此案，上達天子，即便是我，也無權審查。”

屋內空氣一瞬間被人抽走，死寂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棠婉漲紅的臉頰慢慢失去血色，她沉默很久，緩緩開口：“奴婢無規無矩，頂撞大人，還請大人處罰，將奴婢打回掖庭。”

棠婉會這麼老實認命？當然不可能。

既然蕭修濮這裏不行，她就選擇另一條路。

隻要人還在，她就不會放棄！

棠婉就差把心思寫在臉上，這麼明晃晃的意圖，蕭修濮想看出來都難。

她是打算放棄他了，轉頭勾搭太子，借他的手救回家人。

天底下除了皇帝，權利最大的就是儲君。

蕭修濮臉色著實算不上好，注視麵前固執的人，他沒有答應，反而同她談起棠家案子。

“奏本下達，涉及此案的男丁盡數流放，這個時辰，應該在路上，哪怕天子，也不可能再更改聖令。”

換句話來說，她是想要太子違抗皇帝的命令嗎？

直到這個時候，棠婉才深刻意識到這個時代製度下的殘酷。

太子不可能幫她，哪怕知道棠家蒙受冤屈，太子也不可能幫她。

其中牽扯太多了，不能單用好壞來概括。

他也有他自己的責任。

如果真插手其中，等於是和皇帝對著幹。

皇帝顏麵置於何地，皇家顏麵置於何地？

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棠婉逐漸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對蕭修濮福了福身：“是奴婢思慮不周，多謝大人提醒。”

如今家中男丁皆被流放，但隻要活著，就有希望，時機總會出現的。

可是且不說西北那苦寒之地，流放之路又豈是那麼好走的？

思及此，棠婉眉目間又泛上憂愁。

似是看出了棠婉心中所想，蕭修濮輕咳一聲，正欲說些什麼，結果還不等他開口，眼前的女子已經屈膝跪地。

“流放之路艱險，奴婢懇求大人幫我。”

“哦？本使為何要幫你？”蕭修濮挑眉，瞥了一眼跪地的棠婉，如墨的眸子裏閃現一絲趣味。

棠婉猛地抬頭看他，對啊，蕭修濮身為殿前司指揮使，所掌之權高於尋常官員，要是他出麵，西北那邊肯定賣這個麵子。

她顧不得其他，開口道：“隻要你肯幫忙，我絕對不會忘你的恩情！”

“口頭上的恩情，遠不如實際行動。”蕭修濮話中帶著一抹譏諷，他還在為她上回打算放棄這裏，轉投向太子的事而不爽。

“往後五年，奴婢願事事聽從大人的安排，以此為報。”

良久聽不到蕭修濮的回應，棠婉的心沉了下去。就在她以為蕭修濮這條路無望，打算另求他人之時，耳畔傳來淡漠卻異常悅耳的男聲。

“也不是不行。”

他取來一張宣紙，筆走龍蛇，很快寫下一封信。

“來人！”

蕭修濮話音剛落，一個壯漢從外麵闊步而來。

“大人，有什麼吩咐。”

蕭修濮把信遞給他。

“快馬加鞭送至西北。”

“屬下馬上去辦。”

大漢把信揣進懷裏，一拱手，轉眼消失在門外。

本來以為上次談崩了，依照黑羅刹冷血無情的處事手段，不會輕易放過她，這也是她不曾考慮過蕭修濮的原因。

但眼看蕭修濮替她送了信，棠婉對他的看法有些改變，心中不免生出感激之情，還沒等她開口道謝，就聽蕭修濮道。

“我的人情可不是白給。我相信憑借你的能力，應該能償還。”

“……”

棠婉一時為難住了，愁眉思索半天。

這一幕落在蕭修濮的眼中，看見她蔫了吧唧的樣子，他心中劃過一抹愉悅：“退下吧。”

——

距離蕭修濮答應關照流放的棠家男丁已經過去一個月。

一個月前打點負責押送流犯的役官的錢是蕭修濮出的，而棠婉要做的就是以身抵債！

說白了就是給蕭修濮打五年工，並還清欠款，但若是五年內沒還清，那麼工期延後，什麼時候清債什麼時候走人。

當然，若是提前還清欠款，也可以提前走人。

這便是蕭修濮的條件。

這一個月裏棠婉幾乎是將殿前司中有關蕭修濮的大小事務做盡，除卻隨身陪在蕭修濮身邊端茶倒水外，他的衣物漿洗，以及膳食皆是親自經手。

當然，她做的這些事也是有報酬的，今日便是發放酬勞的日子。

看這手中微薄的俸祿，棠婉不禁仰天長嘯。

“天啊，靠著每個月這點碎銀，我給蕭修濮當八輩子的老媽子都還不清，除非……”

除非能找到別的賺錢門路，比如，漲工資什麼的。

棠婉尋到前廳時裏頭還有人在，便在外頭等了一會。

前廳裏，蕭修濮正坐在餐桌前，桌麵上擺放的是棠婉親手做的四菜一湯，而他旁邊還坐著一人。

那人一身月白錦緞長袍，頭頂白玉冠，容顏俊朗，此時正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菜肴咽唾沫。

“我說老蕭啊，你府中的廚子究竟是從哪裏請來的，這廚藝真是一絕，分明是普通家常菜，偏生味道極好，勾得我是日也思夜也想。憑我倆過命的交情，以後天天上你這用膳不過分吧。”

蕭修濮斜睨了那人一眼，眼中盡是嫌棄之色。

“我跟你有交情？”

“怎麼沒有，想當初我們還曾在同一個浴池裏坦誠相見呢。”

聞言，蕭修濮拳頭硬了。

“再不滾我不介意同蔣大人提議送你去軍中曆練。”

這話似乎戳到了白衣男子的軟肋，隻見對方及不情願地起身離開，嘴裏還嘀咕著：“小氣鬼，不就蹭了你幾天飯嘛。”

門外棠婉低眉頷首，直至白衣男子遠去才抬起頭來，咧嘴一笑。

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還真讓她找到了賺大錢的門路。

棠婉正暗自竊喜，蕭修濮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鬼鬼祟祟在外頭做什麼？”

從棠婉到門口的第一時間蕭修濮便察覺到了，隻是當時棠婉並未直接進來，屋內又有外人在，蕭修濮便沒有過多理會。

而站在門口的棠婉聞聲回神，趕忙收斂情緒，款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