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是你妹妹，以後你是大哥哥了

幾天後我出院，正好孩子也跟著一起出院。

進門的時候小赫正在客廳搭飛機模型。

住院的幾天，趙晉和我商量，給家裏請了保姆，不然沒人照顧小赫。

看到他，我的腳步頓了頓。

而他看到我，一如往常，冷靜到讓我恐懼。

趙晉讓他過來看妹妹，我頓時警惕。

小赫放下手中的模型走向我們，幾天不見，他理了頭發，劉海短了許多，露出一雙和趙晉十分相似的眼，看上去清爽不少，身上一件半高領的橘黃色毛衣，下麵是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我想了想，這身冬衣我好像從來沒見他穿過，明顯還是新的。

趙晉對他笑，蹲下身來讓他看清楚手裏抱著的嬰兒，說：“小赫，這是你妹妹，以後你是大哥哥了。”

小赫的目光落到我孩子身上的時候，我心裏慌得快要窒息一般，他的目光裏並沒有哥哥的友好和愛意，隻有滿滿的厭惡。

我全身冷汗直冒，催著趙晉趕緊上樓。

上樓後我立馬讓趙晉幫忙收拾東西。

他疑惑，問我做什麼。

我說：“我要去我媽那兒住。”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走過來看著我，“小恩，家裏有保姆，可以照顧你，住在這裏，我也更方便，你回了那邊，我有諸多不便。”

我強撐著，作勢自己動手，“你不收我自己收。”

他拉住我，稍稍用了些力，“聽話。”

我想要推開他，“我不想跟他住在一起。”

趙晉回身一屁股坐在床邊，扯了扯脖頸間的領帶，壓抑住聲音，卻一字一頓，說：“小恩，他是我兒子！”

我低頭看著他。

緩了片刻後他站起身，伸出雙手抱住我的雙肩，長歎一口氣，“小恩，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都能理解，如果小住，我們也可以商量，但是，小赫以後是要跟我們一起生活的，這一點，沒辦法改變啊。”

我瞬間被他說得有些絕望，真的，想著以後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膽，我要如何過。

天天堤防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沒開始我便已經覺得絞盡腦汁身心俱疲了。

至少眼下，我不想再見到他。

我提醒他，“如果你二十四小時都陪在我身邊，我沒有問題，可是，你不行，我也沒辦法二十四小時都盯著孩子，我跟你說句實話好了，我擔心我的孩子，我不放心小赫，你沒看到他剛才的眼神嗎？他不喜歡她！”

趙晉抱住我雙臂的手不斷用力，“小恩，你是怎麼看出來小赫不喜歡她？他明明剛剛什麼話都沒有說，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兒子，他話少，性格內向，一開始你不這樣的，為什麼現在要這麼猜忌他呢？你覺得有意思嗎？”

我一時詫異，真是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問我有意思嗎？

男人說出這種話，便是在心裏開始覺得對方在無理取鬧了。

我思考過後，並不退讓，“趙晉，我不想住在這裏……”

我的話還沒說完，門口突然響起小赫的聲音。

“爸爸，寒假這段時間，我想去我媽媽那邊住。”

我和趙晉同時朝著門口看去。

小赫竟然要主動離開？

他走到房間裏來，看著我們，“媽媽說不想讓我打擾恩姨休息。”

趙晉的前妻怎麼知道我生孩子了？

在我記憶裏，趙晉的前妻應該是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情的。

盡管小赫會聯係他媽媽。

但是，他每次聯係她都是用趙晉的手機，趙晉也都是在場的。我記得之前住院的時候趙晉有跟我表示過，他沒有聽到過小赫跟他前妻說過我懷孕的事情。而趙晉，他不會私底下和她前妻聯係，這一點，我很相信他，他們之間有任何事，他都是當著我的麵或者在我知道的情況下溝通，我們是重組家庭，他們難免會聯係，這些無可避免，但是趙晉在這種事情上很有分寸，知道需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我警惕看著小赫，疑惑問他，“你什麼時候跟你媽媽說我懷孕了的？”

趙晉的目光裏同樣有著疑慮。

小赫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目光閃躲著看了趙晉幾眼，眼裏帶著些許的委屈和倔強，讓人一眼瞧去心生憐憫。

趙晉果然心疼，他對我眉頭緊皺，像是在責備我咄咄逼人，甚是過分。

緊接著，小赫的動作讓我的之前的行為更顯過分。

他從褲子口袋裏慢悠悠掏出一個紅色絲絨小方盒遞給趙晉，低著頭抬起後又垂下，垂下後又抬起，很是羞澀，“爸爸，這是……送給小妹妹的。”

趙晉猶豫著接過，又看我一眼，表情疑惑，而我，眼下大概也是跟我一樣的表情，滿心不解。

小赫明明很討厭妹妹，怎麼會主動給她送禮物呢？

我一想到他之前的所為，便對趙晉手裏的“禮物”產生了警惕。

就在我開口前，趙晉已經把東西打開了。

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裏麵是一隻小金鎖。

一看就是足金的，分量不小。

小赫適時解釋，“爸爸，我就是不好意思讓你買，想偷偷給小妹妹和恩姨一個驚喜，所以才和媽媽說了，讓媽媽幫忙挑的。是媽媽付的錢，媽媽說也當是她送給小妹妹的禮物。”

聽完小赫的話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禮物盒裏的小金鎖頓時有些刺眼。

趙晉卻像是鬆了一口氣，他長歎一聲，收斂好剛才因為跟我爭吵而有些扭曲的表情，輕咳一聲，打破我們之間僵硬的氛圍，揉了揉小赫的腦袋，著實是欣慰的神情。

小赫目光並不看我，抬步走到趙晉身邊。

他跟小赫說：“你能想到小妹妹和恩姨，爸爸和恩姨都很高興，那你跟爸爸說說，怎麼突然想去媽媽那邊住？”

我抬眸看了眼趙晉，看得出來，在小赫的解釋之後，趙晉的語氣充滿了心疼。不僅是他，甚至是我自己，都有些動搖。

我在猜忌別人的時候，別人卻想著對我好，包括對趙晉的前妻，她的禮物是出乎意料的，一隻小金鎖，看得出來，她是用心挑選的，而且從分量上看，價格應該不小。

趙晉跟他前妻離婚的時候，他前妻的經濟狀況比他糟糕，工作也沒有趙晉光鮮，所以孩子才會判給他，經濟實力強是足夠的優勢，在這一方麵，我是吃了大虧的，沫沫最終被判給我前夫，就是因為我沒有我前夫有錢。

小赫和我們生活在一起那麼久，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提出說要去他媽媽那邊住。

尤其還是在我生產完的時候，這一點，讓我有了疑惑。

或者，他是猜到了我對他的憤怒，又或者，他確實就是故意拿著我的手機離開，想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看到我平安回來了，他害怕我報複，所以主動離開？

我回身坐在床邊，看著他們父子倆。

小赫這一身新衣服穿著特別顯精氣神，雖然，他神情依舊深沉，但是在毛衣顏色的襯托下倒是有了幾分少年氣。

“就是想去。”他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站在趙晉身邊的身體在回答完後後退一步，仿佛好像是懼怕我一般，躲在了趙晉的身後。

趙晉感受他的動作，剛緩過來的神色立時又是一沉，他伸手拉住小赫的手，開口前語氣裏好似有著對我的責怪，但是還在替我做了解釋，“小赫，爸爸先跟你說聲抱歉，因為大人的原因影響了你，但是你放心，爸爸，恩姨，還有你媽媽都是愛你的，你明白嗎？如果你想過去住，也可以，放假時間長，平時你跟你媽媽見麵的機會也不多，是可以過去住幾天。”

話落，趙晉看著我，如同在示意我，暗示我順了他的話跟他演演戲。

我不言語。

他無可奈何，放棄跟我僵持，低頭跟小赫說，“走吧，收拾一下東西，我送你過去。”

我見小赫轉身要走，心中一動，開口喊住了他。

他頓住步子，瘦瘦的身子背脊挺直，放在身側的手掌緊了緊後轉過了身。

我抬手朝著櫃子裏指了指，跟趙晉說：“我給小赫準備了個手機，之前在校門口沒接到他後我就準備好了，可惜一直沒時間拿出來給他，趙晉，這一次過去，讓他隨身帶個手機吧，這樣有什麼事也方便聯係。”

趙晉麵色終於舒緩，眸光之中自帶常見的柔和，他隨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起身去櫃子裏找了找後把手機拿了出來，一邊抬頭看我，“你這個時候給他用手機是不是有些早了？他才小學。”

聽得出來，趙晉對我給小赫買東西的行為是讚同的。我也知道，打心底，他是希望我和小赫能安穩相處的。我主動退讓和示好，讓他心有安慰。

我跟他解釋，表達自己的擔憂，“如果那天小赫有手機的話我們就不會錯過，還有就是，我心裏話，小赫剛剛說要去他媽媽那邊住我才想起來。”我看向小赫，目光對著他的雙眼，扯了嘴角微笑，“小赫，你還小，一直跟我們住一起，肯定會想媽媽，有個手機以後你也方便跟你媽媽聯係，去了你媽媽那邊，也方便跟你爸爸和我聯係。再說了，你給我和妹妹準備了驚喜，我也應該給你個禮物，隻是準備了好久，一直找不到機會，今天正好給你。”

小赫垂著的腦袋，聽了我的話慢慢抬起，鼻息之間清晰可見起伏，可見，他此刻的激動。

我主動提及趙晉的前妻，趙晉倒是有些覺得尷尬，輕哼一聲走近小赫，將手機遞給他，笑說：“小赫，你恩姨一片心意，收了吧。”

確實是我一片“心意”。

小赫攥緊褲腿的手鬆了又緊，最後還是選擇抬起後接過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