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許一切發生
隻憑借胸針是沈恩善的私人物品,就判斷她虐貓,是不是太過於武斷?是否還有一種可能:徐佳佳當時穿著沈恩善的製服,這一切都是她的行徑?
林悅瞥了一眼蜷縮在床角,虛弱可憐的徐佳佳,心中泛起一陣惡寒。她還是鼓起勇氣走過去,聽見女警正在一邊安撫一邊引導她回答問題。
然而,徐佳佳總是推說身體難受,臉麵向牆側躺,一句話不說。刑警們也很無奈,畢竟她是未成年人,又發著燒,沒有逼問的權利,隻確信她沒有手機,無法離開,也就作罷。
待到女警離開床榻,林悅坐在徐佳佳背後,輕聲道:“佳佳,你見過一枚櫻花胸針嗎?原本別在沈恩善製服上。”
徐佳佳後背不易覺察地顫抖了一下,把頭用被子蒙上,還是沒有說話。
“很巧,我在學校裏找恩善的時候發現了一枚一模一樣的,就在樓後的草叢裏。”林悅像是不經意的故意拖長聲音,“好奇怪,怎麼可能會有一樣的呢?那可是她哥找人定製的。”
“胸針在哪?”徐佳佳終於開口,聲音微微顫抖。
“你先回答我,沈恩善在哪?”
“姐姐,我真不知道……”徐佳佳轉過身,被子拉下一角,隻露出一雙瞳孔漆黑淚光閃爍的雙眸,“求求你了,把胸針給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林悅一改往日溫柔模樣,目光如劍一般刺向她,“話說……我正在考慮什麼時候把這東西交給她爸媽。”
徐佳佳眼淚已幹涸,低垂下眼眸,用微弱聲音道:“前幾天換衣服的時候,我聽她打電話,說是要出道。”
“出……道?”
“嗯,就像是日本那種唱歌跳舞,還和粉絲握手的地下女團。”徐佳佳道。
“為什麼早不和警察說?”林悅瞥了眼電子表,目光更加陰沉。
“我不敢……姐姐,我怕因為沒有和她媽媽說,現在出事了會怪我頭上,把我趕走。我很想繼續在三中讀書,以後,還想考醫科大學……給奶奶養老。”徐佳佳小聲啜泣,不住懇求,“能不能別說是我說的……”
這時,林悅身後傳來一聲輕歎:“我去告訴警察,就說……是我突然想起來的。”
林悅轉過頭,隻見沈溪正站在她身後,臉色更加蒼白,目光帶著悲憫。很顯然,他是剛剛才過來,沒有聽到她們之前的對話。
“姐,胸針……可以給我了嗎?”徐佳佳目送沈溪遠去,又祈求道。
林悅瞥了她一眼,在口袋中攥緊了胸針,冷冷道:“等沈恩善回來,我會親自交給她。看在你配合的份上,不會把背後的故事告訴別人。你也好自為之。”
別墅裏亂作一團,老徐被警方不停盤問,活動範圍隻有幾平方米,似乎是煙癮犯了,表情如百爪撓心般痛苦。
保姆張阿姨剛剛蘇醒,已經被救護車拉去打吊瓶。畢竟沈恩善也是她帶大的,不可能毫無感情。沈溪一邊抽煙,一邊打電話,不知和警方交涉著什麼,煙霧中臉色越發慘白。
林悅沒心情休息,大腦高速運轉著。既然沈恩善正在準備出道,那麼必然會借助某些公司,被騙的概率很大。林悅麵龐白皙清秀,也算個小美女,大學時候曾被所謂的星探看中引薦到一個小公司裏。
當時,經紀人拿出一個厚厚硬皮冊子,裏麵有各種照片版式和價格。想出道,要先在公司拍攝一套寫真集,收費幾千元,然後才能在經紀人安排下訓練和接工作。她當時倉皇而逃,還被那些人緊追不舍,著實上了一課。
如此看來,沈恩善很可能也把從沈溪那裏要來的錢砸進了其中。
突然,林悅想起來什麼,找到沈溪,問沈福山接到的綁匪電話號碼那一串虛擬數字具體是什麼。沈溪雖然告訴了她,也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愣愣看著她從臥室搬來了電腦。
林悅的筆記本電腦還是大學時候用打工錢買的聯想,一開機發出一陣劇烈轟鳴,同時噴薄出一股熱浪,看起來隨時可能爆炸。
“你要幹什麼?”沈溪馬上捂嚴口鼻,好像林悅操作的是生化武器。
林悅麵色淡然,道:“查號碼歸屬地。”
沈溪挑了挑眉,道:“你是黑客啊?咳咳……”剛移開捂嘴的手,他就被電腦吹出的灰塵嗆得接連咳嗽。
林悅也覺得新奇,怎麼這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身體跟紙糊的似的?她從電腦包裏抽出一個口罩塞給他,道:“我是通過工信部平台查,正當手段。我懷疑恩善被綁架和某家傳媒公司有關,如果是公司名義申請的虛擬號碼都能從平台查詢出來。”
看著開機都卡的要命,360助手顯示隻擊敗3%的電腦,沈溪一巴掌合上她的古董筆記本,又在她錯愕的目光中端來他那個嶄新的蘋果電腦。
眼看事態緊急,林悅也沒怪他粗魯對待自己最貴的“家當”,迅速搜索工信部平台,輸入號碼,果真查出了一個公司名字——“周遊娛樂”。
她又查詢了這家企業的信息,營業執照上果然寫著“組織開展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拍攝電影劇集等”,和之前推論別無二致。
“快把這個名字告訴陸隊長!”林悅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企業信息。
沈溪拿起手機,忍不住問:“林悅,你怎麼什麼都會?這不算是生活必備技能吧?”
聽見他終於不再叫自己“小保姆”,林悅心裏稍微受用了點,不自覺透露了些不願對外人、尤其對雇主提及的往事。
“以前總接到催債公司打的騷擾電話,明明還沒到償還期限。他們很過分,甚至還打到我公司開罵。所以,我查出打電話公司的名字,向工商舉報,後來就沒人騷擾我。”她微微抿嘴,表情像是在笑,又顯得過於苦澀。
沈溪瞪大眼,凝視她的側臉,不管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二十四歲女孩,隻不過額頭光潔寬闊,鼻梁挺秀,清湯掛麵似的黑發披在肩頭,顯得氣質睿智但清冷疏離。
這個女人根本不是王麗口中“溫柔文靜、單純好拿捏”的小保姆,背後有著不為人知的過往。冥冥中,他有種預感:她的到來要把多年以來這個家維係的平衡逐一打破。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一句話:“請允許一切發生。”
——
另一邊,陸明和王麗已經趕回培訓學校,在那裏與沈福山以及另外幾名刑警彙合。
“通過剛才那通電話已經追蹤到以公園為中心,直徑三公裏內,隻要再來一個電話基本可以定位到點。”技術刑警道。
空氣安靜了幾十秒,眾人都期盼著那個電話再度打來。可是眼看著時間已是晚上十一點五十六分,即將到達時限,沈福山卻未再接到電話。
“錢備好了,我出發了。”沈福山深吸一口氣,提起行李箱。
“到指定位置您盡量停留一下,我們會排查周圍可疑的人。”陸明道。
沈福山點點頭,在王麗啜泣聲中緩緩走出校門,走向對麵的公園。這裏原本是一座會所,後來在某些整治活動中被取締,但因為建築頗有風情,正在被政府改建成街心公園。由於改建工作還差收尾,藍色圍擋還沒拆除,公園空寂無人。
深夜十二點,雨終於停了。
天空中雲層翻湧,傾灑下些許月光,勾勒出歐式立柱的輪廓,期間漆黑如墨,像通往深淵的大門。
一切太過安靜,沈福山隻能聽見皮鞋踩在水窪的“啪嗒”聲,根本沒注意到積水早已浸透了襪子。
很快,他看到那唯一被刷成紅色的垃圾桶,上麵寫著幾個醒目的大字“有害垃圾”。打開垃圾桶蓋子,裏麵隻有兩個泡爛的煙頭。他將裝滿錢的箱子放入其中,又四下觀望,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蹤跡。
十二點零七分,伴隨“嗡——”一聲震動,手機屏幕上再度出現那串號碼。
“放好錢就滾,給你十分鐘時間,要是還沒走遠,沈恩善也活不了。”說罷,電話再度掛斷。
培訓學校裏,技術刑警匆匆趕來,道:“陸隊,檢測範圍再次縮小,公園為中心,直徑500米範圍內。可以說,就是周圍那兩棟寫字樓。”
陸明回憶起剛剛聽到綁匪的電話內容,意識到那家夥必然可以清晰看到沈福山的動線,所以才能在他放好錢後立刻打電話囑咐他離開。
這麼說,他一定就在公園外的某棟樓高層處,再結合技術人員的檢測,可以斷定就在距離最近的華藝大廈!
然而,他現在一定也監視著樓下以及公園片區,如果發現警方出動必然不會露麵。那麼,現在最保險的做法就是直接去他的老巢。
陸明帶人徑自去了華藝大廈,雖然預料到樓層會很多,也沒想到竟然有二十八層之高,還分為AB棟。既然能俯瞰整個公園,必須在八層以上,可是倘若歹徒在頂層,他們就要掃過二十層樓。不知道,那時候沈恩善是否安全?
正打算喊更多人手支援,陸明突然看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朝著這邊狂奔。
“陸隊長,那電話是周,周遊娛樂!給您打電話……一直不接,就,直接來了。”沈溪氣喘籲籲道。
陸明得知了林悅的查詢過程,頗有些驚訝,因為他隻想著定位具體地址,沒想到用這個法子。不過,他也提出了質疑,因為歹徒隻要會一點黑客技術就能輕易篡改電話歸屬地,故意用周遊娛樂公司來做障眼法也有可能。
“陸隊,周遊娛樂的注冊地址是……華藝大廈A1408。”林悅道。
陸明眼睛一亮,道:“好,去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