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定歹徒
當沈溪聽說沈恩善被綁架,臉上那股輕浮勁兒頓時蕩然無存,眉頭緊鎖,沉聲道:“我確實給過恩善零花錢。但是,我確定她沒去幹什麼亂七八糟的事,隻是買衣服和化妝品罷了。女孩子都愛美,可是老媽不讓她化妝,天天就是上課上課……誰不煩啊!”
“嗯……突然愛美,很可能交了男朋友。”陸明道。
“實話說,我真沒發現她和哪個男的走得近,更沒發現她翹課約會,不然早就揍那小子一頓了。”沈溪攥緊拳頭胡亂砸了下大理石柱子,發出一聲悶響。
王麗氣不打一處來,又不舍得打罵沈溪,隻是使勁跺了跺腳,差點踢斷又高又細的鞋跟。
“其實,關於頂替她的女孩,我有個推測,但需要沈溪幫忙證實,這也是我一定叫你來的原因。”林悅突然開口,凝視沈溪,目光深邃,“司機徐哥有個女兒,是叫徐佳佳吧?年齡和恩善差不多?”
“對,比恩善大三歲。你懷疑她?那姑娘在蘇北老家念書,根本不在江南啊!”王麗道。
“最近,我見過她……”
上個周六晚上,沈恩善沒有培訓課。林悅下樓為她找課本,看到一個背影和她很像的女孩從書房出來,但那時她分明在三樓房間裏學習,而且穿著也不同。
當時,林悅以為家裏進了賊,閃身躲到了廚房裏,結果不久就看到沈溪也從書房裏走出來。
她一開始以為那女孩是沈溪帶回來的女朋友,也沒多想就回了屋。可是,又過了兩天,沈家夫婦都出差,沈溪去劇本殺玩通宵。
淩晨,沈恩善突然要喝橙汁,林悅去樓下廚房找橙子和榨汁機,結果又看到了那女孩。這回,她看到了正臉,竟然和老徐手機屏幕上的女孩照片一模一樣。
沉默片刻,沈溪道:“沒錯,徐佳佳……來了,住我們家大概半年了。”
王麗瞪大了眼睛,錯愕道:“老徐從來沒跟我說過啊!”
“這學期,徐叔讓她轉學來江南三中了,這邊升學率高。不過,她英語很差,跟不上,那天是找我借英語書。徐叔好像在網上玩什麼輪盤賭,又輸了錢,沒錢給她租房子。我和恩善早就知道,不過都沒告訴你們,怕你們不讓她住。這半年,她就住地下室保姆間,和王奶奶睡一起,幾乎不上樓,上下學時間都和你們回家錯開。”沈溪道。
這時,林悅才知道那位拉扯沈溪長大的住家保姆張阿姨,原來是徐佳佳的奶奶,也就是司機老徐的母親。
“老徐去哪了?!”王麗一聲驚叫,“我明白了,是……是他們父女二人合夥拐騙恩善!”
眾人一合計,她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因為送沈恩善到達培訓班後的兩小時裏,林悅去了蘇江大學食堂,並不知道司機老徐去了哪。
如果他在那段時間實施綁架,又準時出現在培訓班門口假裝和林悅一起接沈恩善,後又假稱尋找沈恩善離開再給沈福山打勒索電話,這過程看似完全成立!
陸明讓王麗給老徐打個電話,開免提,聽聽他的反應。電話響了半晌,終於接通。
“喂?老徐,你接恩善到家了嗎?”王麗道。
“……王總,不好意思,恩善……可能丟了。”老徐聲音微微發顫,像是極力壓抑恐懼。
那個五大三粗、對林悅隨意支使的中年男人竟然也會渾身發抖?
“你,你現在哪裏?”王麗盡力壓製情緒。
“我……我正在路上找呢!哎呦,這雨大,車不好開……”老徐話音未落,能隱約聽見電話裏傳來“滴哩哩”的音樂聲。
林悅汗毛倏地立起,立刻明白他在說謊,其實他就在沈家別墅裏!她認出,電話裏奇怪的音樂聲正是保姆張阿姨的電子表發出的報時聲。
由於要伺候沈恩善飲食起居,林悅常去地下室找張阿姨,算是忘年交。張阿姨因為年紀大健忘得厲害,於是拜托她從網上買了個電子表,每到該幹活的時間就報時提醒,而這響鈴聲就是林悅設定的。
直到老徐掛了電話,林悅方才把推論說出。聞之,王麗心中升騰起希望,認為沈恩善可能就被藏在家裏某處。她讓沈溪開車,立刻帶他們回去,將老徐和徐佳佳堵在老巢。
然而,陸明眉頭卻皺得更緊。從目前信息看,老徐確實嫌疑最大,因為他女兒大概率每日頂替沈恩善上學,而他又欠了網絡賭博的錢,逼急了想出陰招卻有可能。
但是,從電話裏他的態度和回答看卻像是極度恐懼,也許是害怕被王麗問責?同時,由於保姆張阿姨帶大沈溪,沈家待他不薄,他欠的錢也不多,完全沒必要走極端。
更何況,他還要養育女兒和贍養年過六旬的母親,不能將自己置於危機,除非他是毫無感情的窮凶惡極之輩。
“你們到了不要暴露,先觀察形勢,如果找到徐先生是綁匪的證據第一時間傳達給我。要小心他急了撕票。”陸明敲了敲車窗,“我們會在小區裏埋伏,保護你們。”
沈溪握緊了方向盤,微微點頭,正要啟動汽車,就見陸明指間捏著個微型耳機伸進了後麵車窗。他轉過頭,隻見林悅一張臉似籠著雨霧,雙唇緊抿,手剛伸出去又顫抖著縮回,心仿佛被戳了一下。
“姑娘,自信點,這個任務我認為交給你最適合!剛剛你表現的很好,冷靜、思維縝密,是幹刑偵的料。”陸明將耳機塞在林悅手心裏,並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帶竊聽和定位的耳機,可以聽到我們的指令,同時把現場情況第一時間傳回。”
林悅重重點點頭,將耳機塞入耳朵裏,又解開馬尾辮,讓濕漉漉的碎發遮住耳朵,完全看不出痕跡。
一路上,車上三人都沒說話,隻看著雨刷瘋狂擺動。車開得極快,飛濺的水花猛烈拍打著車窗,恍惚中有坐快艇的錯覺。
十一點二十分,王麗打開別墅大門,果然看見地下室隱約亮著光,於是蹬蹬蹬衝了下去。屋裏很安靜,隻能聽見洗衣機的轟鳴聲。
張阿姨額頭淌著汗、哭喪著臉,攔在門口,道:“恩善找到了?”
“沒有。”
“您報警了嗎?”
“還沒。聽老師說那孩子逃課了,沒準跑哪裏玩去了。剛電話裏你說還在外麵找,那些什麼酒吧、網吧都找了?”王麗抱著手臂直勾勾盯著老徐。
張阿姨拉了拉渾身僵直、矗立一旁的老徐,似乎希望他能說點什麼緩解尷尬。然而,老徐隻是呆呆點點頭。
“嘀嘀嘀——”伴隨一陣鈴聲,洗衣機停止運轉,地下室瞬間如死一般寂靜。
“衣服洗完了,我去收吧。”林悅跨過地上的盆子,就要拉開洗衣機門。
突然,老徐像是剛被激活的機器人,大踏步跨過來,一腳踩翻水盆,揮舞手臂攔住她,嘴唇哆嗦著:“不,不,不用!我待會收拾。”
林悅扭過頭,衝站在另一側的沈溪眨了眨眼。
沈溪立刻會意,一把按住老徐,令他無法走近。林悅隨機迅速拉開機門,從中掏出已經烘幹的藍色襯衫、格子裙、深紅領帶,正是全城唯一私立女子中學的製服,必定是沈恩善的無疑。
王麗兩眼一黑,身體搖晃幾下,若不是被林悅扶住必然倒地。
沈溪兩眼倏地紅了,一手抓起製服,一手攥緊拳頭重重砸在老徐臉上。老徐像被抽走了魂,一記重擊下就癱坐在地,鼻子淌出血來。
“恩善在哪?”沈溪揪起老徐衣領嚷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老徐臉色慘白。
看沈溪還要動手,張阿姨哭著暈倒在地。林悅看準時機,猛地抱住他腰,用盡全力將他拉開,最後跌倒在牆角。
沈溪身體向後仰去,正倒在林悅懷裏。他剛撐起身,就聽林悅趴在他身邊低語。
“冷靜!他不像在說謊。要是想敲詐,肯定備好了武器,不會這麼讓你打……他這樣子,像是真的有愧。”
她溫熱氣息噴薄在他脖頸,倒真讓氣得渾身發抖的他慢慢冷卻下來。
突然,保姆臥室裏傳來一聲啜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怪爸爸。”
眾人趕忙輾轉到那屋,見床上徐佳佳縮在被子裏,濕漉漉的長發散在枕頭上,麵色慘白、眼睛紅腫,像是剛剛哭過。她很瘦,五官纖細,和沈恩善真有幾分神似,不過年紀大,更成熟,氣質完全不同。
“從競賽班開課,恩善就拜托我替她上課,不去就要告發我住在您家。我們每天晚上6點在學校廁所彙合,她會把製服還有書包交給我,由我扮演她上課。等到快放學我們又去廁所彙合,換回衣服。然後,我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今天,我一直等到快九點也不見她來,又聽見有人呼叫她名字。她曾跟我說,要是暴露了會把我趕回老家,所以……我特別害怕,就偷偷跑出校門找她,可給她打電話又打不通……”說到這裏徐佳佳已經泣不成聲。
老徐一瘸一拐走進屋,手裏緊攥著車鑰匙,顫聲道:“我在路上開車找恩善的時候,正好撞見了佳佳,就把她接上車。我特別生氣,還以為她每晚是在三中上自習。可當時她被雨澆透了,臉色不好,還發燒,我就先帶她回家了。我現在就出去找恩善!”
“等等……”林悅走到王麗和沈溪身邊,按了按被頭發蓋住的耳朵,“警方剛對我說,已經聯係到沈總,五分鐘前他又接到了綁匪的電話,那時徐哥正被沈溪打,可以判斷綁匪不是他。”
這時,樓梯口傳來一連串腳步聲,陸明等三位刑警出現在門口。其中兩位迅速上前控製住老徐,同時拿走了他的手機和鑰匙。
“在找到沈恩善前,徐先生不能離開別墅,也不能與外界聯絡。”陸明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的臉,最終落在那揉成一團的製服上,“還不能排除有同夥的可能。”
林悅長舒一口氣,習慣性把手插進褲子口袋。突然,她指尖碰到了某種尖銳物體,傳來一陣刺痛,才忽然想起那枚染了貓血的櫻花胸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