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秘密
一行人火速趕往監控室,調取了當天下午六點以後學校從大門口到教學樓全部監控視頻。下午五點四十五分,視頻清晰顯示林悅護送沈恩善進了學校大門,隨後林悅獨自離開。
“楊老師,這個時間段恩善到教室了嗎?”沈福山指著屏幕上扭頭不知在觀望什麼的沈恩善。攝像頭把她的臉頰拍得很清晰,甚至能看清她杏眼裏彌漫的霧氣。
突然,女教師身體僵住了,繼而俯身貼近了屏幕,再三確認那名梳著馬尾辮女孩的身份。當眾人目光齊刷刷投來的一刹那,她竟然癱倒在地。
“不……不可能……”她嘴唇翕動,“我見到的沈恩善不是她……身材發型衣服都一樣,但臉不同!”
空氣瞬間凝固了,隨之而來的是王麗一聲哀嚎。
沈福山趕緊抱住渾身發抖的妻子,低聲道:“現在不是和他們算賬的時候,找孩子要緊!你冷靜想想,我們隻是托朋友砸錢把恩善塞進了競賽班,可從沒和她老師溝通過,也沒問過她學了什麼,更沒陪她上過課……我們就拿公司事情多當借口,就,就……一點沒責任嗎?”
終於,王麗身子一軟,倒在沈福山懷裏,慢慢冷靜下來。
監控視頻繼續播放,迷底終於被揭開:下午六點十五分,沈恩善在學校大門即將關閉的前一刻溜了出來。同時,她換上了吊帶背心和百褶短裙,頭發也鬆散批在肩上,完全沒有一絲進校時候的學生氣,恐怕被當成了找學生來的社會人員沒被保安注意到。
“恩善……”就算看似沉穩明事理的沈福山,看著屏幕上完全陌生的女兒也不禁亂了陣腳。
林悅攥緊了口袋裏撿到的櫻花胸針,各種可能性在腦海裏噴薄欲出。沈恩善不是表麵上的乖乖女,甚至不是一般的叛逆青春期小女孩,她究竟還有多少秘密,背後有多麼黑暗?當感受到突出的花瓣尖刺入皮膚,她保持住了冷靜。
“既然楊老師從始至終沒見過真正的恩善,那可以確定,有個女孩每天代替她上競賽課。楊老師,您能描述一下那個女孩的長相嗎?也許找到她會有恩善的線索。”林悅道。
女教師翻遍了手機也沒找到那女孩的照片,隻能大概描述,可聽起來和沈恩善沒什麼區別:同樣瘦高個頭、梳著馬尾辮,不戴眼鏡,眉眼清秀但沒什麼特色,唯一不同也就是那女孩皮膚比沈恩善黑了不少。
林悅微微睜大了眼睛,心中逐漸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可那人本不該在江南,所以又不敢貿然確定。
“把我手機給我!”王麗胡亂捶打沈福山的手臂,“必須報警!自己查沒用的……”
“哎呀,要不然把監控重新放一遍,讓楊老師看一下吧。”沈福山道。
視頻再度被打開,女教師卻犯了難。畫麵上學生到校離校都較為集中,人員密集。同時,光線暗,很多人低著頭走路,或者戴著帽子口罩,根本看不清臉。辨認了許久,女教師還是一無所獲。
突然,沈福山手機又響了,他一哆嗦,掏出一看屏幕上又顯示出一連串毫無邏輯的數字。
“喂……喂?”
“十二點前準備好錢,不然等著收屍吧!”
“喂!等等……”沈福山還想說什麼,對方卻迅速掛斷。
聞之,大家不約而同望向了主監控屏幕上的電子鐘,隻見時間已是十點三十分。
沉默片刻,沈福山一頭紮進雨簾,隻留下一句:“我找財務提錢去。”
凝視著雨霧,王麗抓起監控室的電話,迅速報了警。
警察們到達的速度比預想更快。然而,為首的卻是個身形瘦削,皮膚白皙,斯斯文文的男人。
王麗皺起眉上下打量,道:“電話裏我說的很清楚哇,我女兒是被綁架!歹徒很危險……”
“知道您擔憂,最近江南已發生了兩起少女失蹤案,所以我們刑偵支隊第一時間趕來。”那男人聲如洪鐘,和文質彬彬的外貌大相徑庭,立刻震懾住了現場所有人,“我是隊長陸明,我們現在用最快速度梳理一下案情。”
王麗迅速把沈恩善失蹤經過以及綁匪電話內容說了一遍,隻見陸明眉頭逐漸舒展。
“第一,配合我們排查沈恩善的親戚、朋友、同學,是不是有同齡,且身高體重發型相似的女孩,可能是頂替者;
“第二,沈恩善既然長期晚上翹課,可能會造訪平時家長不讓去的場所,但因為還要在兩小時內趕回補習班,所以去的區域不會太遠,排查一下周邊網吧、酒吧、遊戲廳;
“第三,沈恩善這個年紀,已經有發生早戀的可能,需要調查她是否有男朋友。還有,盡快聯係您丈夫,我需要他接收到的虛擬號碼來查找綁匪位置。”陸明迅速布置了任務。
王麗給沈恩善符合條件的同學以及親戚家姐妹都去了電話,得到結果全是她們整晚在家,現已經入睡,不可能有頂替她上培訓班的機會。
“那……頂替者也許和她是雇傭關係,或者是她在社會上結交的朋友。”陸明看了看手表,皺起眉,“這個女孩通過和沈恩善交易摸清了你們家境況,有組織預謀進行犯罪可能性很大。”
王麗在教學樓前走廊裏來回踱步,一邊咬手指,一邊罵道:“恩善肯定是被什麼人給教……教唆!真是混蛋……”
“麗姐,也許我們可以問問沈溪。您想,恩善自己並沒有收入,隻有每個月固定零花錢,而且買了什麼東西、剩餘多少錢都被你監控,哪有錢雇人或者去玩?唯一可能是她哥會私下給她錢,那麼就有可能知道她要錢的理由以及行蹤。”林悅道。
本是好心建議,沒想到王麗猛然轉身,揪起她衣領厲聲質問:“你是說我兒子教唆他妹妹?開什麼玩笑……”
就她兒子那副從來沒正形的模樣,就算把他家家底敗光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不過,林悅了解王麗的秉性,所以任憑她破口大罵也沒再解釋。
沒想到這話吸引了陸明注意,他上下打量著落湯雞一樣的林悅,當得知她是沈恩善的住家家教時微微睜大了眼睛。
“好突破口!趕緊聯係!竟然還有個哥哥……”陸明意味深長瞥了眼因憤怒眼珠通紅的王麗,嗅到了一絲反常。一般來說,如果家裏有個成年兒子通常遇到大事第一時間會找他拿主意,可沈家怎麼好像對待小學生一樣對待這個大兒子?
王麗不情不願給沈溪去了電,還在不斷埋怨眾人懷疑她兒子,因為那樣會打擾他休息。
大約十分鐘,一輛黑色跑車閃著燈從雨幕中衝出,猛地在教學樓前刹車。車輪在積水地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很快,車門自動升起,一個穿著黑T恤和工裝褲的少年走下車,也不打傘,任憑雨水順著他發絲滴落。
“怎麼又開這麼快?”王麗眉毛擰在了一起,拽著沈溪的胳膊狠狠一掐,“從家到這兒可有10公裏呢!”
沈溪跳起來躲閃,打著嗬欠,懶洋洋道:“我沒回家。”
“又去酒吧了是吧?”王麗嗅到沈溪衣服上淡淡的煙草味。
“沒,我在劇本殺等人,那人總不來,結果就睡著了……老媽,三更半夜把我叫這來有什麼事啊?”沈溪看到陸明一臉驚訝,原來王麗怕他擔心根本什麼都沒告訴他。
“誒?小保姆!你也在?這麼說……是恩善和人打架啦?”沈溪附下身,臉湊近了林悅,濃眉微皺,琥珀色眼珠閃著狡黠的光。
“……”
林悅最討厭別人這麼稱呼自己,她明明是家庭教育陪伴師!然而,她剛還在暗搓搓發飆,就見他把自己的傘硬塞到了她手中,然後一個跨步跳進了王麗傘下。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其他人都打著傘,隻有她傻子似的站在雨中。
她撐著那柄印著某奢侈品牌LOGO的黑傘,淡淡道了聲謝,還不忘偷偷檢查傘內骨架有沒有惡作劇的機關。
沈溪21歲,蘇江大學在讀,有一張天真陽光的少年臉,卻是個十足的惡魔。他從未堅持在學校裏完整學習一天,不是去酒吧、劇本殺,就是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開跑車、花大價錢買攝影器材,十足的紈絝。不過,奇怪的是,王麗完全不管他放浪形骸的日常,給足夠的錢供他瀟灑,也不監督學習,似乎隻要他開心把月亮給炸下來都行。
對他,林悅向來敬而遠之。
望著沈溪,林悅又有了新念頭:會不會沈恩善其實在這個家裏從沒真正體會到愛?王麗對兒子如此放縱溺愛,對女兒卻苛刻冷淡,任誰都會把這表現往“重男輕女”上麵想。
林悅記得小學時,奶奶會拚命給母親灌下一大鍋草藥,也不顧母親的胃被折騰成潰瘍,到後來發展為胃癌。奶奶說那草藥是改變女人體質的,總生女兒就是酸性體質。因為母親已經生下了姐姐和她兩個女孩,要是想生兒子必須喝藥變成堿性體質。在她家鄉的北方小鎮,沒有兒子,就是大逆不道。可惜,不久之後,她父親進了監獄,老林家再也不會有兒子了。
如果因為區別對待,沈恩善憎惡這個家,她又會以什麼方式報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