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解決

秦晏給肖螢買了項鏈的第二天，早上九點半的時候，他給肖螢發微信：“今天我來接你下班。”

肖螢沒有回複。

過了一會兒，秦晏給肖螢打去電話，電話是關機狀態。

這個時候的肖螢正在飛機上。

秦晏心想，肖螢可能是手機沒電了，自己卻沒有發現。

他處理了一些事情，大約十點半的時候，他再次給肖螢打去電話，依然是關機狀態。

又過去一個小時，十一點半，打過去還是關機。

什麼情況？

秦晏給肖螢的領導發了條微信：“肖螢今天來上班了嗎？”

他特別不想發這條微信，對方看了微信，估計會把他當作查女朋友崗的男朋友，麵上不說，私下肯定笑話。

秦晏這輩子就沒幹過查崗這種事兒，也不願意別人把他當成查崗的人。

不過他還是把微信發過去了。

對方很快回複：“肖螢請假了，請的年假。”

秦晏：“她說什麼原因請假了嗎？”

對方：“她隻說有點事兒，想休年假。”

年假有五天，肖螢準備幹什麼去？秦晏百思不得其解。

時間到了中午，秦晏又給肖螢打電話，這回是打通了，秦晏心裏一陣高興。

但是，電話通了，肖螢卻沒有接。

這個時候的肖螢，正在醫院裏，被楊姝恬大罵。

秦晏給肖螢發去微信：“螢螢，你怎麼了？怎麼不接電話？”

沒有回複。

整個下午到晚上，秦晏每兩個小時，就會給肖螢打一個電話過去，電話太密，他擔心肖螢覺得他煩人，他覺得兩個小時算是一個不錯的間隔。

還能保留一點自尊的那種間隔。

要是太密，在對方看來，他就有點太過卑微了。

他好像有點理解了，之前他跟前女友們提分手的時候，前女友們給他打電話時候的心情。

他是電話這頭的人，他沒有什麼格外的心情。

原來電話那頭的人，是這麼煎熬的。

一整個下午，肖螢都在醫院裏忙碌，她沒有功夫接秦晏的電話，也沒有功夫回他的微信。

再說了，回來回去，一來二去，分手這事兒的流程，估計就很難往下進行。

幹脆不回。

秦晏下班之後，開車去了肖螢家裏，敲門，無人。

他沒有肖螢家裏的鑰匙，他在樓下等到夜幕降臨，肖螢家並沒有燈光亮起，他確定肖螢沒有在家。

到了晚上那會兒，肖螢還是毫無回應，秦晏是真的生氣了。

他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應該是把肖螢慣壞了。

已經上房揭瓦了。

再慣下去，以後還怎麼得了？！

必須把她晾一晾！

他把手機關機，決定不給肖螢打電話或者發微信了。

……

至少今天晚上不打也不發。

秦晏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中又想，肖螢根本就不是恃寵而驕的性格，他對肖螢很好沒錯，但是肖螢確實從未做過任何作天作地的事情，慣壞了什麼的，根本談不上。

不會是肖螢出什麼事情了吧？

秦晏一下子坐起身，把手機撿回來，開機，給楊力打去電話。

因為談婚論嫁，秦家和肖螢父母見過一次，是肖螢父母來的北京。

秦晏手機裏存了楊力的電話。

他把電話撥過去了，電話那頭，一個血淋淋的、屏幕已經碎掉的手機，在密封袋裏孤零零的響著。

這一天，楊力的手機已經響了很多次了。

手機壞了，能響，但是不能接聽。

秦晏放下手機。

之前，他跟家裏說，想跟肖螢結婚的時候，爸媽當然是很吃驚的，認識這麼短暫的時間，就要結婚？

但是由於他已經三十歲，這是他第一次冒出結婚的念頭，所以家裏隻能順毛捋。

但是這個瞬間，秦晏忽然意識到，沒錯，他跟肖螢認識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了。

短暫到，在這種情況下，他都不知道該去找誰。

他沒有再關掉手機，他隻是捧著手機，希望手機能響一下，或者微信進來，讓屏幕亮一下。

他忽然想起前女友們分手時對他說的一些話。

“秦晏，在你這兒我是認栽了，但我就不信，你這輩子，就沒有女人能讓你栽跟頭！”語氣是憤怒的。

“你這個人啊，心腸到底是什麼做的？好像煮也煮不軟，捂也捂不化。”語氣是幽怨的。

“祝你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也許那時候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情。”語氣是盡量平和的。

……

秦晏心想，前女友們的怒氣怨氣，大約真是堆積了不少，量變到質變，化為了實質，化為了這個名叫肖螢的女人，代表他的前女友們，來消滅他、折磨他、搞死他，把他的心肝脾肺肚放在油鍋裏煎了又炸。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一條微信進來了。

肖螢回複了一條微信：“不用擔心，我挺好的。”

時間是深夜零點過十分。

秦晏心裏一陣狂喜，什麼要“晾一晾”肖螢的想法瞬間飛到九霄雲外，他甚至不舍得質問肖螢為何不回電話不回微信，他隻是小心翼翼地回複：“你現在在哪裏？”

肖螢：“感謝這段時間以來的關照。很抱歉沒有接電話、沒有回複微信，主要是覺得既然分手，就不要聯係比較好。”

語氣仿佛智能語音客服。

秦晏感覺腦袋嗡嗡的。

莫名其妙鬧分手，扔出一句分手就玩消失，就不理人，把他秦晏當什麼了？！

秦晏心裏騰的升起一股怒火，他給肖螢一個電話打過去，肖螢接起來了。

秦晏：“你玩兒我呢肖螢？！”

兩人都沉默了幾秒。

肖螢：“對。”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連一個多的標點符號都沒有。

秦晏這邊，隻剩下嘟嘟嘟的聲音，他瞬間炸了，把手機扔在地上。

這個時候的肖螢，還在長江大橋上。

騎摩托車的男人離開之後，她準備走回醫院。

一路走，一路看著手機。

手機裏有不少秦晏的未接來電和微信，肖螢歎了一口氣，覺得讓人擔心是沒有必要的事情，至少要報個平安，於是就給秦晏回了一句“不用擔心，我挺好的。”

結果秦晏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掛了電話之後，肖螢走回了醫院。

肖美雲和肖螢枯坐一夜，到了天亮的時候，楊力那邊的親戚又來了一些，問醫生楊力的情況。

肖美雲對肖螢說：“你舅舅在旁邊酒店開了個房間，讓我們可以洗澡、休息休息，你回家一趟，幫我拿點衣服過來。”

肖螢是拖著行李直接到的醫院，所以她的換洗衣服還是有的，但是肖美雲是急匆匆地趕到醫院，什麼也沒有帶。

肖螢拿著酒店房卡，先去了一趟酒店，把自己的行李放進去，然後打車回家。

說是“回家”，其實有點勉強。這個房子裏並沒有肖螢的房間。

時間來到十年前，肖美雲和楊力準備結婚。

當時，兩人都是離婚多年的狀態，重新走入婚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楊力與前妻許馥的女兒楊姝恬，卻是完全不能接受這個情況。

最初，父母離婚，她也是不能接受的，但是好說歹說、哄來哄去，也算是接受了。

離婚的時候，家裏的兩套房，較好的那套給了許馥，略次的這套給了楊力，夫妻倆都跟女兒承諾，以後她願意住哪裏就住哪裏，兩套房子都有她的房間。

楊力和許馥離婚之後，在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再找對象，所以在楊姝恬看來，雖然父母離婚了，但是僅僅隻是沒有住在一起，她依然還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所獲得的寵愛並沒有減少，於是也就適應了這種狀態。

但是沒想到，這種狀態很快就改變了。

許馥找了個男朋友，也是離婚的，孩子給了前妻。

這個男朋友，楊姝恬叫他張叔叔。由於張叔叔對楊姝恬還是比較大方的，加上張叔叔有自己的住處，許馥常常會去張叔叔那裏住，楊姝恬並沒有感覺張叔叔擠占了她的生活空間，勉勉強強地也算是接受了這個事情。

但是，楊力找了肖美雲交往，兩人又到了談婚論嫁階段的時候，楊姝恬的抵觸情緒，簡直就是登峰造極了。

張叔叔是沒有帶孩子的，但是肖美雲，是帶了一個拖油瓶來的。

拖油瓶長得還挺好看，楊力對她也是十分友善的。

光是這個，就能讓楊姝恬氣得冒煙。

楊力與許馥雖然夫妻不和，但是對這個女兒，那是千依百順。

如果拖油瓶來了，勢必會分走屬於她的父愛，楊姝恬絕對不能接受這件事。

而且，在楊姝恬的概念裏，父母雖然離婚，但是父母離婚後各自居住的房子，都是她的領地，媽媽的男朋友並未來她們房子長住，但是爸爸的女朋友卻是要帶著女兒來住的。

於是楊姝恬大吵大鬧，絕對不允許楊力和肖美雲結婚。

這事兒，讓楊力頭疼了好長時間。

這個時候，楊姝恬是初二，很快就要初三了，初三就要麵臨中考升學之類的問題，楊力自然是擔心女兒心情受到影響的。

而楊姝恬踩準了楊力最為擔心的這個點，拋出的狠話是：“要是你和那個女人結婚，我就不參加中考！或者我就胡亂考！我去讀職高！我氣死你！”

楊力吃不準這話是威脅還是真的，但是也不敢拿女兒的前途冒險。他對女兒倒不是說多麼的望女成鳳，但是預期裏至少是要讀個大學的。

許馥那邊，也縱容楊姝恬胡鬧亂鬧，雖然早已是前妻，談不上對肖美雲有什麼敵意，但是能給前夫添點兒堵，何樂而不為呢，又不用自己出手，隔岸觀火，也是很有趣的。

楊力對青春期的女兒毫無辦法，隻能順著，肖美雲也是盡量對楊姝恬非常地好，帶她逛街，給她買衣服裙子鞋子等。

關係能緩和一點。

但是楊姝恬還是很討厭肖螢。

時間長了，她可以軟化對肖美雲的討厭，但是對肖螢的討厭是軟化不了的。

畢竟肖美雲不是她的直接競爭對手，她媽都有男朋友了，她爸就算不找肖美雲也會找別的，別的可能還不如肖美雲，她是這麼想的。

但是肖螢，跟她是直接競爭對手，競爭的是女兒這個身份，瓜分的是父愛，這事兒楊姝恬不能接受。

決定性進展是在那年暑假，肖螢是小學畢業，楊姝恬是念完初二，肖美雲做了一桌子菜，楊力好說歹說，讓楊姝恬過來，四個人一起吃個飯。

席間，楊姝恬當然也是繃著臉，全身上下都寫滿絕不妥協四個字。

毫無預兆地，肖螢忽然說道：“初中我準備住校。”

此話一出，其他三人自然是吃驚的，停下筷子，看著肖螢。

肖螢：“住校……他們說住校很鍛煉人的。”

肖美雲：“你現在住校太小了。”

楊力也馬上附和，“對，肖螢，住校一般都是高中大學的事情。”

楊姝恬沒有說話，端起飯碗，往嘴裏送了一口飯，眼睛卻是瞥向肖螢。

心想，住校？住校很好啊！肖螢要是住校的話，就不會整天出現在這個家裏，那這個家，我便可以隨時想來便來，也不用跟肖螢打什麼照麵，我的房間就還是我的房間，我的爸爸就還是我的爸爸。

肖螢：“我不小了，很多人都是初中就開始住校的。再說了，住校的話，早上可以多睡會兒。”

肖螢要去念的初中，距離住處有半小時路程，肖螢說的這個早上能多睡會兒的理由，倒也還算個理由。

肖美雲：“這個初中的宿舍是六人間還是八人間？住宿舍，每天早晚洗漱排隊，一天三頓食堂打飯……”

楊力：“對，宿舍條件可比不了家裏……”

肖螢吃了一口飯，也沒有說別的，此事暫時擱置。

就在這個暑假裏，就在楊力第N次說服楊姝恬接納肖美雲和肖螢的時候，楊姝恬脫口而出：“行！可以！讓肖螢住校去！初中住校！高中也住校！大學讓她走得遠遠的！讓她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你和肖美雲結婚我就不說什麼了！”

回到家裏，楊力就跟肖美雲說了楊姝恬的意思。

暑假結束，肖螢就開始了初中生活和住校生活。

知道委屈了肖螢，但是沒有辦法，想要解決一個事情，如果非要有人吃虧、做出犧牲，隻能是那個不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