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普通如眼前的男人，竟然也有這樣的自信？

張晗開著車，幾乎是懷著滿腔怒火回到家。

她在車庫停好車，走到小區外的茶館外。

鄭聰坐在進門的位置上，一見張晗就立刻起身，拿手局促地搓著皺巴巴的褲子，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張晗往他身周打量了一下，見沒有其他女性的身影，就冷了臉說道：“她沒來？”

鄭聰局促地點頭。

張晗轉身就往外走，“那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鄭聰連忙攔住她。

“張晗、張晗，我們聊聊……”

張晗本就因為孩子的事心煩意亂，現下再瞧著鄭聰這張看似老實巴交的臉，想著這麼個男人也滿口謊言，不由更是厭惡，冷冷地說道：“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你、你坐下……”鄭聰一手虛拉著她，一手拿袖管擦了擦椅上，指著凳子，畏畏縮縮地說道，“我和你說說……”

張晗見他卑微的樣子，心裏厭惡，卻也生了憐憫，於是坐了下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鄭聰和她對麵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他瞧著張晗，喉頭吞咽了下，才可憐巴巴地說道：“張晗，我上次跟你說的也不是假話，我是真的覺得和陳筠說話存著障礙了，還有她媽在，根本沒法溝通……”

張晗一隻手指在杯子的邊緣緩緩擦了擦，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怕你沒遇著那女人也不會覺得和陳筠無話可說吧？”

“張晗，這事兒真的和她沒關係，我和玉青……陶老師真沒那層關係，就因為小聰我們在微信上有聯係，後來也是偶然的機會，說起我失業的事，那時候我很苦悶，但是我根本不敢和陳筠說，我也不知怎麼和玉青說了這些，可能是因為陌生……反而自在些，她很耐心地聽我這個學生家長嘮嘮叨叨，後來她也和我說了些自己的情況，她其實也挺不幸的，前夫沒什麼出息，喝了酒就動手，她忍無可忍才帶著孩子離婚的，她一個人在上海，還帶個孩子……就都挺不容易，有點同時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但是張晗，你要說我和她有什麼關係，那真的是冤枉我了……”

張晗瞧著鄭聰苦瓜的臉，這次卻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她反問道：“那陳筠和她媽媽撞到你們一起在肯德基怎麼回事？”

“我電話裏和你說過，就真的偶爾碰到，可是陳筠和她媽媽不分青紅皂白來打人，你是知道陳筠媽媽那張嘴的，公共場合她那麼說人家，你讓我怎麼辦？當時我是急了，我也沒想到陳筠會因此而自殺的……”鄭聰說著臉上露出愧疚的神色，隨即望向張晗，麵含忐忑，“陳筠她現在沒什麼吧？”

“這次沒危險了，但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犯傻……”

鄭聰的手攥著褲子，又露出極為糾結的神情來。

張晗斜睨一眼他，見他愧疚不似作偽，心裏憤懣倒也稍減。

“說實在的，雖然我覺得你這樣動過手，也實在沒有原諒的必要，但是陳筠一定要我轉告你，她還是不願意離婚，如果你和那個陶玉青真的沒關係，你還是考慮和陳筠談談和好吧？”

鄭聰一怔，他的手指更用力地擠著褲子。

張晗看他神情，怔了一下，隨即冷笑道：“怎麼，這麼快原形畢露了？你不想和陳筠在一起，還是因為那個陶玉青吧？”

鄭聰霍然抬起頭，凝視著張晗說道：“是，我是對陶老師有好感，但這隻是我單方麵的想法，她很不幸，但又很努力、勇敢，而且她是那麼善解人意，在我失業的時候，如果沒有她的開解，我很可能都鼓不起勇氣去找到下一份工作，但是我真的沒有開口和她說過這些……我想和陳筠離婚，真的是我覺得和她在一起太累了……”

張晗現在覺得她說得不過都是可笑至極的鬼話，繞來繞去不過是他移情別戀，或許無關於皮相，隻是感情的變化，但確確實實是他的感情變化了，原來男人確實是如此現實的動物，他年輕時愛著陳筠的美貌，卻在年華過去、新鮮感淡盡和感覺到生活的艱辛的時候，開始渴望能踏踏實實在一起生活的女人。

張晗聽他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終於忍不住凝眉問道：“你除了和我說這些還有什麼要說的？”

鄭聰一怔，傻愣愣地看著張晗，半晌才搖了搖頭。

“鄭聰，如果不是陳筠求我和你說這些，我根本不想和你說這些，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你是想來和我說，隻是你精神出軌，但是和那個陶老師無關？你希望我當個說客，去說服陳筠和你和平離婚，也讓她們不要去滋擾那個陶老師是嗎？”

鄭聰被張晗戳穿心思，臉上露出愧色，可是眼中卻分明流露出渴求的神色。

“你做夢！”張晗恨不能狠狠摑眼前這個男人兩巴掌，她當真想不明白，哪怕普通如眼前的男人，竟然也有這樣的自信，當即咬牙切齒地說道。

鄭聰的眼神黯淡下去，他的手指擰著褲子，半晌才說道：“張晗，我知道我這麼說也挺不要臉的，我、我會盡力做好對陳筠的補償，小聰我也會好好帶著，我隻是希望大家能用成年人的方式去處理這些問題。”

“你要帶走小聰？”張晗訝異地問道。

鄭聰的臉上雖然仍是窘迫，可是眼神中卻有篤定，“張晗，陳筠沒有工作，她能怎麼帶個孩子？而且你看到了，她爸爸媽媽……我覺得小聰還是跟著我合適些。”

張晗想著那個躺在病床上的陳筠，她還為這個男人傷心欲絕，為了他的一個巴掌鬧到自殺，可是這個男人已經在冷靜地想著離婚和帶走孩子，陳筠的十年青春，最後落到的不過是“她沒有工作，連襯衫也洗不好，燒飯不是太鹹就是太淡”的評價，她不免為陳筠感到悲哀。

人到中年，生存空間越來越狹隘，年少時愛慕著的那些美好的容顏、小資的情調最後都不如一件熨燙的幹幹淨淨的襯衫、一碗鹹淡合適的飯更熨帖人心。

“鄭聰，你太自私了。”張晗這樣反駁，卻分明覺得自己無力：誰又不是自私的呢？在自己都渡不了岸的時候，也就隻能把還要依附著自己的人甩開了。

鄭聰一臉晦暗，卻隻餘無奈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