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以卿隻帶了寧致遠給的木箱子,其餘的回門禮都打發春瑤好生送回梨嵐院,一一登記入冊。
寧家的馬車將春瑤與玉湘送走後,寧以卿便啟程前往人市。
人市是買賣奴仆的地兒,魏國最大的人市就在京城內。
寧以卿方才下了車,倒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這兒沒有如預想般的醃臢不堪,反倒都是些裝潢不錯的商鋪。
若不是這些商鋪門口一律掛了書寫著大大的“契”字的旌旗,還真瞧不出來,這是做奴仆買賣的地方。
倒也不怪寧以卿見識少,前世她出嫁前也不曾管過家,後來林氏讓她管家,也隻是為了磋磨她,讓她從寧家搬銀子填侯府的坑罷了。
侯府的人都是林氏手底下的,她從未真正經手過人口采買之事。
寧以卿隨意挑了家商鋪上前詢問,才得知,這些商鋪過手的都是些上等的仆奴婢女。再往人市裏處走,買賣粗使雜役的地方才是醃臢不堪的。
寧以卿了然於胸,所謂上等,要麼姿色好,要麼便是有某項長處。
這倒與她的打算不謀而合。
寧以卿不語,隨著老板的請勢坐下。
老板見她裝扮華貴,舉手投足盡是一家主母風範,氣度非凡,心中大約也有了猜測,諂媚笑著上前遞了茶水。
“來人呐,把前兒剛到的那批帶上來!”
一批麵容姣好的女孩子便這樣站到了寧以卿身前,無一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正是嬌嫩之時。
女孩子們紛紛做出乖順惹憐的模樣,對著寧以卿行禮。
寧以卿看著老板的神色,瞬間明白過來。
這是以為當家的新夫人來挑美妾通房籠絡夫婿呢!
寧以卿麵不改色,隻淡淡開口,“可有識字的?”
一眾女子麵麵相覷,大夥都是家中艱難才行至此步,別說富貴人家的女子都以無才為德,她們這樣的艱苦人家哪有送女子上學的說法!
寧以卿搖了搖頭,“我要能識字斷文,精通算籌的。”
說罷作勢要走,老板連忙將人攔下,前思後想才躊躇道:“倒有這麼個人,就是......怕娘子覺得難調教。”
女孩子看起來倒都比方才的人大些,她被推出來站定在寧以卿跟前的時候,寧以卿有些驚訝。
竟生得如此好相貌!
未施粉黛,卻是天生的膚白唇朱,尤其是那雙明豔上挑的丹鳳眼令人側目。
然而如此美豔的相貌之上,卻並未有半分嫵媚,眼底全是淡漠倔強。
細觀她的臉頰,還有紅腫未消的痕跡。
這是被打過。
“這丫頭出身江南,家中原是富商,”老板巴結道,“家道中落本該是罪奴,僥幸聖上為著瘟疫祈福之事大赦,才脫了罪籍,轉手賣到我這兒來了。”
“還不快向貴人行禮!”
女子仍舊一動不動,隻緊抿薄唇,硬著脖頸不肯低頭。
寧以卿隻盯著這女子的眼睛,見老板作勢又要打她,緩緩開口攔下,“就是她了。”
堅毅,倔強,又能文會算。
符合她的要求。
談定價錢,寧以卿拿出寧致遠放在木箱中的銀票,一手交錢一手交契,將籍契一一對過無誤便帶著人走了。
一路上,女子未發一語,竟連恭敬示好也不曾有一句,小臉冷得仿若冰霜。
寧以卿也做著自己的謀算,二人就這樣相對而坐,沉默半晌。
馬車行到市集,寧以卿帶著她置辦了合身的衣裳鞋襪,轉了半晌回到車上,女子仍然一言不發。
寧以卿覺得有趣,轉頭問了她名姓。
“林雙。”
女子聲音如同長相一般清冷,見寧以卿隻微微點了點頭,便閉了眼不再說話,才按捺不住又問了一句。
“娘子為什麼買我?”
寧以卿睜開眼睛,饒有興致地瞧著她的臉,“你以為呢?”
林雙瞧了適才寧以卿給她買的衣裳行頭一眼,愈發麵如死灰,“是妾室還是通房?”
又或者,連名分也不會有,隻是買回去當個暖床的工具,替她固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