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公下不了床,”寧以卿笑眯眯盯著林雙,忽然生出戲弄的心思來,揶揄道,“他——不能人道。”
“你所說的妾室、通房,他統統享用不了。”
林雙臉忽然漲紅,許是沒見過寧以卿說話這樣直白的女子,又為她話裏的內容本能地羞赧起來。
“那......那買我,是為了?”
她的價錢可不便宜,因著皮相好,比尋常的奴仆都要貴上好些。如若不是為這種事買她,又何必?
寧以卿不予作答,隻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又取下隨身的空荷包遞給林雙。
“這就是你的差事。”
寧以卿附耳交代了一番,林雙有些訝異,卻並不敢多問,隻取了東西便匆匆下車。
林雙走後,寧以卿本打算倚靠著車廂閉目小憩,忽然聽得外間喧鬧起來。
原本不想多管閑事,但外頭的辱罵聲一波高過一波,寧以卿都有些聽不下去了,當即推了車窗往外瞧去。
原是一個小乞丐,偷了人家的錢袋子,此時正被人抓住了打罵。
寧以卿冷冷開口,“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在街市之上動用私刑,鬧出人命,可是死罪一樁!”
清冷女聲如碎玉擊瓦,雖不大,卻也很快引起了人的注意。
帶頭的聞言暴怒,走到車前罵道:“哪來多管閑事的臭娘們!”
“這是大魏律令,人人皆可用得。”寧以卿冷哼一聲,“你說他盜竊,為何不將人送官,反而在鬧市之上大打出手?”
“臭娘們!”帶頭之人不知為何更加憤怒,徑直要向寧以卿走去。
卻不知人群中是誰認出了侯府的馬車,驚呼了一聲。
那夥人旋即麵麵相覷,隨後帶頭的狠狠踢了乞丐一腳,道:“別再叫爺爺逮著你!”
說罷便氣勢洶洶地離去。
小乞丐匍匐在地上似是動彈不得,蓬亂的頭發仍舊掩不住臉上、身上的血跡,寧以卿向來在寧家行醫救人的耳濡目染之下長大,終歸有些於心不忍。
她拿起帷帽戴上,又從木箱內翻了翻,下了車走到乞丐跟前。
“這是金瘡藥,一日三次,傷口不要碰水,好得會快些。”
她將藥遞到乞丐跟前,“往後不要盜竊了,律法不容,若因此丟了性命就不值了。”
她從兜中取出些碎銀一同放下,“這些錢足夠你先吃頓飽飯,再做些小營生。京城之大,何處不能養活自己。”
“我沒有......”一直趴伏著的乞丐聞言忽然艱難出聲,咬牙切齒,“我沒有盜竊!”
看來是被冤枉的?
寧以卿抬眼見林雙已經拎著食盒走來,時候不早,她自己的事情還未做成,也實在沒辦法在此替人斷案。
“如若有人冤了你,日後想法子變強大,再去討要回來。”
“無論如何,留著性命在,一切總是有望的。”
寧以卿俯身,摘下腕上的鐲子遞給他,低聲道:“如若當真無處可去,可以去安平街的寧府,報上寧以卿的名字,會有人給你安排差事。”
小乞丐努力睜大雙眼望去離去的寧以卿,血跡汙濁了他的視線,瞧不真切,隻見帷帽之下的身影,清瘦綽約。
“寧......以、卿。”他緩緩重複了她的名字。
馬車漸行漸遠,視線之中已然看不見了,他暗暗抓緊了寧以卿給的藥與鐲子,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一地血痕離去。
馬車上,林雙打開食盒,露出裏頭的東西。
寧以卿瞅了一眼,“怎麼去了這樣久?”
“按娘子的吩咐,都是藥單上的物件,我詢了三家鋪子,挑了其中藥材最新鮮、價格也最實惠的一家廣福藥坊。”
“買過藥材和東西後,我去邊上的街市又轉過一圈,見著賣點心果子的,便買下了一些,順道討要了一隻食盒。”
“東西我藏在食盒的第二層,這樣帶回去,不會有人察覺。”
寧以卿滿意地笑了笑,“你辦的很好。”
能掐會算,思慮周全,決斷有力,也有經商的天賦。
那人市老板自恃林雙貌美,以高價估之,殊不知,林雙此人,美貌充其量隻能算是贈品罷了。
寧以卿帶著林雙回了梨嵐院,見春瑤也正領了玉湘回來,瞧著玉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也便知道林氏沒給她好果子吃。
這可怎麼成呢,寧以卿心中冷笑,畢竟往後,玉湘與林氏,才該是正經婆媳。
當嬸嬸的,自然要想法子讓她們多相處些,把關係處好了才行。
寧以卿吩咐了春瑤帶上林雙,一同去將帶回侯府的回門禮登記入冊,獨獨留下玉湘一人。
玉湘眼見四下無人,便立時紅了一雙眼睛,撲到寧以卿懷中。
“小姐!大夫人她......她欺負我!”
討巧,賣乖,扮柔弱,玉湘慣用的伎倆。
“大夫人怎麼了?”寧以卿不動聲色將她撥開,徑直走進廳堂內,聲音卻仍舊帶著幾分關切。
“大夫人說,我們是商賈出身的家奴,不懂得侯府規矩。”玉湘癟癟嘴,哭訴道,“讓我學著伺候茶水,卻給了我一杯極滾燙的,我端也端不住,不小心打翻了茶盞。”
“大夫人竟發作起來,罰我將茶水端到頭頂,跪了一個時辰!”
“她還說,要我每日午後都過去跟她身邊的宋媽媽學規矩!小姐,我可怎麼受得了哇!”
寧以卿作勢安慰了幾句,“這府中是大夫人當家,往後爵位也全指望著她家的少公子,我也無能為力。”
聽到少公子三個字,玉湘眼神忽地閃爍了一下,卻叫寧以卿看了個清楚。
寧以卿溫和笑著,“說起來,你還沒見過這侯府的少公子陸淮之吧?”
玉湘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分殷切。
“我們都是初來乍到,我這為人長輩的也該關懷一下小輩。”
寧以卿笑得人畜無害,“這樣吧,你到後廚去,拿了山參去燉一鍋滋補的雞湯,晚膳的時候替我送去給少公子補補身子。”
玉湘眼睛更亮了,連忙應下。
“隻不過這梨嵐院人手少,殺雞的事兒——”寧以卿猶豫道,“要不還是算了,你沒做過這樣的粗活......”
“我可以的!”玉湘連聲應和道,殺雞這活兒雖然粗鄙難堪,但終於有個由頭見陸淮之一麵,她可不願意錯過!
寧以卿打發走玉湘,從懷中取出林雙拿回的荷包,掂了掂,又取了一把小剪子將荷包剪破了一個角。
侯府既來了新人,也該熱鬧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