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應她
焦州主事喝多了酒,替知府寫奏本時,把銀子的數目寫錯了,知道大事不好,幾次想告訴知府,還是耐著性子,等到了京城送的救濟銀。
他一對數,發現和奏本一致。
焦州知府卻發現少了一半,要奏報詢問。
焦州主事就說宣帝新喪,曆帝登基,哪個不需要錢銀花費,京城不定忙成什麼樣。說不定就是上頭的意思,想要縮減一些底下的銀子。
焦州知府到底想著頭頂的官帽重要,無非是將東西換的差一些,誰料到焦州多災多難,又迎來了一場大雪,房屋倒塌,出了人命。
焦州知府怕牽連自己,覺得是主事自己瞎想了那些,就直接寫了奏本,送到了京城去。
焦州主事哪裏料到來的是項掌印。
別說送禮,他近前說句話都不敢。
還是有黑袍人找到他,讓他想法子給項掌印身上添幾條人命,他們會負責煽動百姓。
焦州主事就想到了尤烈,那個小子仗著家裏有錢,給州衙送的稅收多,是天不怕,地不怕。
這個年紀,正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時候。
主事就讓自家孩子扮成石頭去哭慘。
至於後頭尤烈失蹤,他真的不知道。
項琅看著口供中的黑袍人,又拿起方釗的信看了起來,外頭韞意正好過來,南平去攔。
兩邊僵持下去,項琅鬆口讓她進來。
韞意見他沒有收起來的意思,就都看完了。
“是戶部那邊出了岔子?”
“戶部有前朝至今,救濟銀發放的文卷。為了防止底下的人多報,他們也會查對一下。諸如焦州這樣的地方,這些銀子,並不足夠的。”
但也不乏有當地善後好,給朝堂節約的。
“其實,他若是仔細些,發現不對就報了上峰知道,或許戶部會再查一遍,焦州便可避免。”
韞意還從未接觸過朝政,問的很是認真。
項琅看她不自覺的又離自己近了一些,錦盒都快要被她擠下去了,“娘娘給臣帶了什麼?”
韞意正在虛心請教,等著他說,卻不防他這麼一問,“還以為你不在意呢,怕白準備了。”
韞意熟練的拿出一盅湯,給項琅盛了一碗遞過去。項琅看她做伺候人的事,倒一點不生疏。
想來韞家為了讓宣帝滿意,下了不少的功夫。
項琅不免想到宣帝喪儀後,韞家也遞了帖子想進宮來看望韞太後,卻被方太妃駁回了。
她會想家人嗎?
四目相對,韞意先收回目光,看他不接,忍不住催促道:“是養氣補血的湯,你快喝吧。”
項琅接過碗來,喝了幾口,覺得胃裏熱乎了。
“新帝年幼,才學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覺得此人雖有罪,卻不該及三族。方釗認為焦州雪災的事情,鬧太大,不這樣,如何平民憤。”
曆帝覺得自己成了傀儡,一句話說了都不算。
小孩子氣性上來,可是倔強的很。
曆帝在朝上公然拒絕,方釗到底不能越過他。
最後,結果如何落到遠在焦州的項琅身上。
“娘娘覺得此人該如何罰才對?”
項琅讓她看信,便是想知道她的看法。
他知道韞意在樹立自己的名聲和威望。
如今焦州誰不誇讚韞太後,甚至隱約將她同莊太皇太後比較,覺得她仁慈親切。
韞意想了想,示意他先把湯喝完,然後說:
“大齊自有律法,若因受苦者足夠委屈,就判刑嚴重的話,有人如此效仿,要律法何用。”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韞意見他喝完,將碗放回錦盒,臨出門時,囑咐道:“項掌印受傷了,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項琅恩了一聲,等她走後,提筆回信。
按她所說的這些,項琅又稍加潤色,除了給方釗的回信,還另外給曆帝寫了一封。
信,自然比人回去的快。
他們還在途中時,曆帝就已經收到了。項琅先誇讚了曆帝一番,說他近來學有所成,不可驕傲自滿。雖有自己的判斷,也該聽忠義之言。
再上朝時,方釗提出按大齊律法處置,免收焦州一年賦稅,也算是給百姓一個安撫。
曆帝同意,又私下同舅父道歉。
方釗怎麼會將小孩子的氣話放在心上,反而是鄧簡傳回來的消息,說項琅不顧幾個孩童的性命,私自懲戒。又有莊家攪混水,帶走他們。
多虧太後娘娘周旋,找到了幾個孩子,抓住了莊家餘黨。隻可惜,那兩個人服毒自盡了。
隻有焦州知府因不知情,罰了一年俸祿。主事空缺,焦州知府自己上奏本,很是誇讚了太後娘娘一番,在她離開時,還有百姓夾道相送。
回京當日,項琅先去見了曆帝。韞意自然是帶著徐青到壽康宮,讓多杏給她換件宮女衣裳。
到中午用膳時,韞意聽到外頭說陛下駕到。
“是哀家聽錯了?”
“沒有,是陛下來了。”多杏放下為娘娘夾菜的筷子,替娘娘整理儀容,韞意端坐在首位。
她是曆帝嫡母,太後之尊,自不用去迎接。
韞意猜測,是項琅把曆帝引來的。
曆帝進門來,多杏跪下請安,他看到嫡母,拱手道:“見過母後,朕可打擾母後了?”
“自然沒有,陛下可用膳了?”韞意看向他的身後,正是站著項琅,給了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項琅沒有回應她。
曆帝就帶了他一個人進來,餘下宮女太監在外頭等著。屋裏隻有多杏伺候,徐青並不在。
“朕還未用膳。”曆帝沒發現母後的小心思,起身坐在母後身邊,“聽說母後麵對刺客,也臨危不懼。這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了。”
韞意估摸著項琅都說了些什麼,“哀家是代天子體恤百姓,想來若是陛下,也不會畏懼退縮。”
韞意示意多杏添副碗筷。
小孩子最喜歡聽誇讚的話。
曆帝立刻挺直腰板,小大人似的望著桌上。
“怎麼就這幾個菜肴,可是尚食局怠慢了?”
曆帝年歲不大,氣勢卻足。
多杏忙跪下,回:“啟稟陛下,並非如此。”
“有勞陛下記掛。”韞意目光慈善,柔聲道:“在焦州時,瞧見百姓困苦,就縮減了一些膳食。”
滿桌珍饈,韞意也吃不上多少,餘下的也是倒掉,她不想浪費,就吩咐如焦州那般,還是幾個菜肴,吃的有滋有味,並沒什麼不妥。
“朕也要……”曆帝話未說完,就看向站在身後的項琅,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項掌印回來就同朕稟報焦州之事,言語間盡是對母後的誇讚。”
“是太後言行一致,讓人挑不出錯來。”
項琅捧了一句。
韞意示意多杏去給陛下夾菜。
“倒有件事,還沒同方太妃說,哀家這新添了一位掌事姑姑。方太妃掌管後宮,總不好越過她去。但眼瞧著年宴近了,哀家也不敢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