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兩箭
齊介行走坐臥已然有了帝王風範,等多杏把菜肴夾到盤中,才拿著筷子嘗了一口。
項琅已經坐下,多杏又去添了一副碗筷。
“她一個人可伺候不了,陛下若是願意,同哀家一般,自己用膳可好?”韞意親切的仿佛他是自己生的孩子,讓齊介有了與爹娘同坐的錯覺。
他自記事起,母妃多是拿他來留住父皇的。
話要比別人先會說,詩要比別人先會背。
明明他身體康健,卻因為母妃要同人奪寵。
他總是要生病,常要召太醫來。
不多時,父皇就會坐在他的床邊。
他的眼神憐愛,卻像是在看別人。
有一次,齊介聽到了大皇兄的名字。
先莊皇後二子一女,都沒活過三歲。他已記不清兄姐是何模樣,母妃卻總愛同他們比。
齊介看到溫柔的韞母後,咬著唇,低下頭,眼中閃過淚光。太傅說,帝王要喜怒不形於色。
等再抬頭時,齊介已經恢複。
“好。”
他伸出小手,去夠離自己最近的膳食。
韞意看他喜歡哪個,就把盤子往他這裏推。
不一會兒的功夫,齊介喜歡的都擺在了他的跟前。項琅並未動筷,看韞意渾身散發著慈愛。
他記得韞家還有一位小郎君,今年十二歲。這哄小孩的語氣,莫非是在那位身上練出來的。
“母後是父皇正妻,該有管理六宮之權。”齊介提起這個,稍微思索了片刻,“不過是換一個掌事姑姑的小事罷了,不必同母妃去講。”
齊介到底是在皇宮長大的。
心思並不比大人小。
他知道母妃看重權利。
韞意倒是辜負了項琅把曆帝引過來的一片心。
項琅也不覺得曆帝這麼輕易就能被說服。
人小鬼大。
他總會成長。
往後,或許會聰明過自己,也未嘗可知。
“項掌印不動筷,是不合口味?”
韞意記得他傷口還沒痊愈,隻歇了兩日就要回京,進宮就往曆帝那去,怕是一口水都沒喝。
項琅的確沒胃口。
他擲出去的箭,十分普通。反而自己身上中的那一箭,倒是製作精良,有點像軍中箭羽。
項琅樹敵也不少,刺殺他也沒什麼稀奇。
但第一箭明顯是衝著韞意。
能對韞意如此充滿恨意,想殺她滅口的。
隻有可能是方竹。
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在焦州布下大局,煽動百姓,找朝廷的麻煩,為自己的兒子拖後腿。
項琅正要開口,外頭有人報:“方太妃求見。”
方竹現在是太妃,不能再輕易闖進壽康宮。
她是沒想到韞意如此福大命大。
那些人還真是廢物。
好在跑的快,沒被項琅發現。
但是,他竟然會舍命救韞意。
齊介聽了外頭通報,默不作聲。
韞意不好把曆帝生母拒之門外。
“請方太妃進來。”
方竹依禮製,還要給韞意和介兒請安。
“見過陛下,見過太後。”
項琅都未起身,點頭算是請過安了。
多杏福身行禮,“見過太妃。”
齊介恩了一聲,說:“朕吃飽了,回乾坤宮。”
項琅跟在曆帝身後,臨走時,回頭看了韞意一眼,瞧她一副這午膳真是吃不痛快的樣子。
竟然還有心情擔憂這個。
方竹等兒子和項琅走後,起身坐在韞意對麵。
“本宮聽說太後領進來一位身份不明的女子。”
方竹聽到介兒親自去壽康宮看望韞意,就氣不打一出來。這兒子,莫非是替別人生的不成。
她起身就要往壽康宮來。
還是綠枝勸住了娘娘。
“有項掌印跟著過去,難免不是他說了什麼。他可是先帝在世時,就倚仗的人,可見其本事。”
綠枝覺得是項掌印對陛下說了什麼,前一段時間,有陛下與娘娘不和的傳言,這時候再過去鬧起來,若是被韞意利用,豈非坐實了傳言。
“她不是新帶進宮一個人,即便是想留在壽康宮的,您掌管後宮,過去問一聲,也是應當。”
方竹覺得這名頭有理有據。
此時,就用上了。
介兒是她的心頭肉,肯定是被人挑撥了。
項琅明裏暗裏拒絕她的拉攏,莫非是喜歡韞意這樣的人,方竹琢磨著找幾個此類宮女。
太監與宮女對食,也並非沒有的事。
如項琅這樣的,若非當年變故,也該娶妻了。
留個房裏暖床的宮女,誰又能說什麼。
“是焦州徐家娘子,項掌印也是知道的,怎有來曆不明一說,倒是哀家怕打擾方太妃,還沒將此事告知,正好你在,多杏,讓她過來。”
韞意就怕方竹找麻煩,先讓徐青去後殿了。
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方竹與曆帝到底是親母子,也不知曆帝剛才的話,能不能做真,是否能壓住方竹。新入宮的宮女太監,都是要去尚儀局學宮規的。
方竹若是用這個刁難,她還真沒辦法。
徐青很快就過來了,先福身給太後請安,又見過方太妃,舉止得體,並沒出錯的地方。
方竹見韞意搬出項琅來,就知道在身世上,找不出徐氏的毛病,再看禮儀,也挑不出什麼。
“也不是臣妾有意刁難,實在是公事公辦。別說是太後身邊的人,就是當年莊太皇太後身邊多了一個奴婢,也是要去尚儀局學規矩的。”
方竹搬出莊太皇太後來,韞意哪裏敢不同意。
等方竹走後,韞意同徐青說:“這宮裏不比外頭輕鬆,哀家還能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奴婢願意唯太後娘娘馬首是瞻。”
徐青沒了兒子,又被夫君推出去擋禍,不想連累娘家的女孩們,獨身在焦州,也過不下去。
還不如此刻跟了太後,眼前雖然有些磨難,但誰的日子,就絕對是一帆風順的。
徐氏去了尚儀局,韞意還答應了要拿下年宴。
但此刻一點進展都沒有。
“方丞相那邊,可有說什麼?”韞意還沒忘記和方釗那邊也搭著線,鄧簡在右金吾衛,除了隨行護衛,主要是和左金吾衛負責京城巡防。
“回宮後,沒聽到那邊有什麼消息。”多杏避不開項掌印的眼線,也沒和方丞相宮裏的人對接過。隻能等他派人來,或是別的機會。
“宮裏大都是他的人,也不能和方丞相接觸的太過頻繁。”韞意主要靠的還是項琅,讓他知道自己腳踏兩條,不,多加一道保命符。
肯定是會生氣的。
應該會生氣吧。
韞意不太確定。
若說項琅第一次救她,是為了和方竹抗衡。
那焦州長街救她,也是這個原因嗎?
年宴還是方竹籌備,項琅會覺得她沒用嗎?
韞意更加沒了胃口。
“今兒曆帝來用膳,可記住了他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