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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大理寺卿再嫁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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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吳家問診(上)

九月出伏,三川已經涼爽許多。

這段日子,有間藥館漸漸傳出名氣——醫治傷寒的經方治好了四周流民不少,上門問診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

現成的煎劑,一家老小都能吃,經濟實惠,價廉物美。錦初還在丸子外麵特意包裹一層糖衣,專供小童服用,大受婦孺歡迎。

街坊之間一傳十,十傳百,慢慢開始有城南之外的百姓慕名而來。藥館內的活一天比一天多,錦初也忙得像個小陀螺,在藥館各處轉。不過忙歸忙,她倒是因此和附近的鄰裏都熟稔起來,平日裏沒少借著應診的空隙和人攀談生意經。

錦初算了算日子,今日是與陸離相約同去吳家登門探診的日子。她四更便起身,恰逢蕭仁休沐,一早也來到藥館,一齊用了早膳。

不多時,大理寺來接人的馬車便到了。

錦初今日穿了條素白襦裙,裙身白如皎月,長發拿兩根別致的玉簪挽著,素淨大方,不添繁華。蕭仁也是一身月白長衫,一頭烏發梳成髻,以一支玉笄簪著,儒雅倜儻。

二人背著藥箱,一前一後走出院門。

那一瞬間,錦初回頭望了眼匾額上“有間藥館”四個字。

杏林春暖,為醫者仁愛之術,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內心,但這些醫理隻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曾經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父親,被人冤枉鋃鐺入獄,繁華凋敝命懸一線。自己一路走來,掙脫桎梏,砥礪前行。對於明氏母子而言,何嘗不是如此?苦難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所愛之人蒙受苦難。隻有躬身入局,將醫理踐行其中,才能襄助疾苦,百煉成鋼。

宋銀早已在馬車前候著了,輕聲喚了句,“葉小姐,蕭醫師。”

錦初登上馬車,掀開簾子,驚了一下,未料想陸離竟然親自來了。

訝異道,“大人。”

陸離一身紫衣颯然,安靜地看著她。

片刻後,他慢慢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彎起一個十分柔和的,幾不可見的弧度。

“葉小姐隨本官一道走。”

片刻後,蕭仁也登上車。

看見陸離,他將訝色慢慢吞下,化為眸子裏的一絲沉靜。回身放下車簾,俯身向陸離施以一揖,“陸大人。”

“有勞蕭醫師為大理寺分憂。”陸離的目光在蕭仁身上劃過,微不可見得沉了沉,隨之比了個請勢。

轉頭吩咐車夫,“走。”馬車骨碌碌行走起來。

陸離彎身執起手邊幾份文書,遞給蕭仁,淡淡道,“請蕭醫師先看著。”而後以肘撐著引枕,似在閉目養神。

這些文書是吳清之子的病例,陸離讓楊金一並都找來了。

文書整理得詳盡,蕭仁拜服得看陸離一眼。雷厲風行、滴水不漏,怪道年紀輕輕就官拜高品。

他目光掠過文書上的字,直到某一處停下,眸色稍稍一動。

“師傅,有眉目了嗎?”錦初以為陸離已累得睡去,壓低了聲音,向翻閱病曆的蕭仁輕聲問道。

“原來如此。”蕭仁一時沒多說什麼,看了一眼錦初,嚴肅凝重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眼眸之中隱有星光閃亮。

錦初見蕭仁笑了,方才放下心來,也不再多言。

先時他們曾經交談過病情,師傅對吳家小兒之症似有某種難以名狀的興奮。今天又有了這份醫治記錄,想來師傅已推斷出了個大致輪廓了。

一切,隻待到吳家探診了。

說話間馬車漸行漸遠,穿過鬧市,繞至一條僻靜巷子,在一所宅院外緩緩駛停。

吳家宅阺也落於城東,是小三進的宅院。吳家一家子經營全靠吳清一人,如今吳清歿了,明氏隻能把養不起的丫鬟婆子全都打發了,宅中十分安靜。

宅前守著的侍衛很快出來相迎,對馬車上下來的陸離躬身揖道,“大人,吳夫人已經等在廳中。”

陸離點點頭,帶人邁步進廳中,身形纖瘦的明氏躬身拜下,“民婦見過大人……”

她話未說完,不由看向他身後的錦初,目光震詫。

明氏自然認得錦初。她看向她,隻覺得她的眉眼越看越像她的父親,麵色漸漸白了。當初兩家曾有相交之誼,如今二人麵對著麵,卻已經隔著家仇世怨,一個身死,一個身陷囹圄。

“免禮。吳夫人請坐。”陸離一掀袍擺在上首坐下,也未多作解釋,隻道,“這位是本官為令郎所請的蕭院士。”

明氏有些惶恐地看著陸離,親自為眾人沏好茶,才怯生生道,“瑕兒這幾日身子已……大好了,想是……不必麻煩蕭醫師了。”

錦初聽了明氏的話,知道她是因為自己有所顧忌,先欠身向她行禮,爾後才道,“吳夫人,父親嘗與小女提起瑕兒天資難得,十歲寫出來的文章見地,連夫子都自歎弗如。讚歎說吳氏一門,虎父無犬子。”

明氏見錦初禮數周到言語懇切,無端提起亡夫,她不由後退了幾步。

臉色逐漸黯淡了下去,垂首道,“葉小姐,恕民婦不明白你的意思。”

錦初注視著她,安靜地說,“陸大人想必已與夫人道明原委,大理寺今日特意請來蕭醫師為瑕兒探診,是憐惜稚兒無辜。蕭醫師醫術高明,他在太醫院任職,向來隻看疑難雜症。”

這話出,明氏目色一怔,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多謝陸大人,隻是小兒之病,民婦心中已有打算,蕭醫師的好意民婦心領了。”

語氣仍是不容置疑的推拒。

錦初一歎,“吳夫人,出於醫道,小女今日有兩句話想問夫人。”她一頓,“您日後可願瑕兒身體康泰?可願他考取功名為吳家爭光?”

明氏聽罷,她呆呆地定在了那,張著口說不出話來,良久啼哭聲突然冒了出來。

錦初走近一步,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語氣不容置疑,“夫人家中曆經大難,小女又何嘗不是?”

“明姐姐的擔憂,小女也是感同身受。”

“小女相信父親的清白,為救父親不惜一切代價,想必姐姐也是。”

“今日特地登門,也想當麵問一問姐姐,怎忍心就這麼放棄,讓吳大人在九泉之下背負罵名,蒙冤受屈?”

明氏愣了下,沒想到她竟這麼認為。她紅著一雙眼,似聽明白了錦初的意思,驚懼地盯著錦初,那些壓抑了太久的眼淚仍從眼眶裏“噗嗤噗嗤”得往外冒。

片刻之後,她麵上漸漸平靜,露出淒楚之意。

錦初走到案前,斟了杯茶遞給她,“明姐姐可願讓蕭醫師看一看瑕兒的病症?”

明氏接過茶,半晌,略顯窘迫得點了點頭。

她明白,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的道理,自己今後絕計無法再請到蕭仁這樣的名醫給暇兒探診。

自丈夫身故之後,也再沒有人管過她們。她心頭仿佛日日壓著一座巍峨高山,家中生計無以為繼,瑕兒得的病不知哪一天才能有著落。

思及此,眼淚不能控製地又淌了出來。

蕭仁在一旁忽然開口道,“請吳夫人讓在下早些過診,令郎的病症若尋到病根,未必不能醫治。”

“是……”明氏呆了呆,頷首鄭重道,“那就……有勞蕭醫師。”

她略略向陸離行了禮,腳步匆匆引著蕭仁步入內院去了。

二人一走,正堂之中一時十分安靜。

錦初不由抬眼看向陸離,見他也正看著自己,在目光對上的一刻,她將眸子垂了下去。

“方才忘了要謝過陸大人,勞大人費心,找來瑕兒的病曆。”

陸離“嗯”了一聲,觀她似乎瘦了些,精神卻好,頰上染了一抹恬淡的好氣色,眼深處黑透有光。

片刻,他淡而無波的聲音響起,“葉小姐當真是這個心思……為救父親,不惜代價?”

方才聽見錦初一副慷慨赴死的語調,隻覺得胸口空茫一片像是漏著風,又像有人拿刀劈山斷海一般從他心頭斬落,五臟六腑劇痛難當。

錦初扶案,默然想了想,道,“稟大人,小女想為家人尋一條生路,卻也不會無謂犧牲。時至今日,小女能做的,也僅是爭取用最小的代價做好每一件小事。”

陸離見錦初講得敞亮通透,轉而笑道,“葉小姐說得不錯,在這世上,很多事不是光靠犧牲就能實現的。葉小姐將小事都做好了,大事自然會水到渠成。”

錦初凝眸望向陸離,到底又為這話心折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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