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生年後要去京城參加考試,正苦讀詩書,已經多天沒見我了。
我的繡工大有進益,一向在繡坊無人問津的繡品,竟有貴客全買下來。
我信心大漲,連忙繡了隻白鶴荷包,跟著點心一塊兒送到學堂。
等回家時,柴劈完了,水缸也是滿的,卻不見穆若楚。
難道是他走了?可最近沒打聽到京城出了什麼大事啊。
日暮時分,星垂平野。
我在灶台坐著燒飯,停著外頭腳步聲由遠至近,我擦一把臉出門,一句「若娘」還沒出口,來人卻是陳書生的書童。
書童從袖子裏掏出一隻皺巴巴的荷包:「公子讓我帶話,請雲姑娘不要再送這些玩意兒來了,大男人讀書進取才是要緊事。」
我臉色一僵,見那荷包上沾了點墨汁,強撐笑容接過。
「我今天送的紅豆糕不好吃嗎?」
「太甜,粘牙。」書童皺了皺眉,「還請雲姑娘以後也不要再來了,有損彼此清譽。」
我這是......被甩了?
「可是陳哥哥以前最愛......」
書童徑直打斷我:「公子說了,少時的喜好是會變的。天黑路難行,我就先告辭了。」
我全然未覺自己就要哭出來,手指翻來覆去擺弄著荷包。
看著滿手被針紮出的傷痕,我心口酸脹不已,有些難堪。
我知道自己太主動會被看輕,又或是他覺得自己前途無量,已看不上我這樣的鄉野孤女。
「薑雲做點心的手藝連城裏鴻賓樓都比不上,用的材料都是最好,在廚房一呆就是一上午。」穆若楚不知何時回來了,婷婷嫋嫋停在書童麵前,「給你們公子送餐七日一趟一月四次,按市場價算上人工,一兩銀子一份不算過分。」
穆若楚微微俯身,麵容在月色之下更添顏色,豔若桃李,書童臉早紅到耳根,大氣不敢出一聲。
「你家公子不愛吃,一聲不吭吃了這半年多白食,」他的指尖勾上書童的下巴,「嘖嘖,好一個厚臉皮。」
「我......我們公子才不是厚臉皮呢,陳家難道吃不起這點點心嗎?」書童爭辯道。
「噢......」他故作驚訝,「原來是這樣,那一共二十四兩,算你友情價二十兩,明日送過來吧。」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老爹一點沒說錯。
書童落荒而逃,我的視野卻越發模糊,臉上熱熱的,嘴裏鹹鹹的。
穆若楚帶了燒雞回來,米也正好熟了。
他在屋裏一貫是不打扮的,披著長發,一身素衣。
「你倒哭起來了,花我的銀子巴巴地給野男人送東西。」他往我手裏塞一雙筷子。
我又不是為了陳書生哭,我是為自己這些天錯付的情誼哭,書院那麼多讀書人常見我送東西去,還不知道背後要怎麼編排我。
以後我可怎麼嫁人呐。
看他捏著雞腿就往嘴裏送,我「嗚嗚」地哭得更大聲了些,他動作一頓,轉手將雞腿塞到了我嘴裏。
「日後我走了,誰給你這樣花銀子。」
「走?你要去哪兒?壞人不追殺你了嗎?」我啃著雞腿一愣。
穆若楚拿了帕子給我擦淚:「說反了,是快要找到這兒了。」
啊?
「那我以後行蹤是不是也該掩人耳目一些?」
我不由開始暢想自己每天出門時在門上夾一根頭發,路上不與閑人搭話,夜裏隨時警惕的冷酷模樣,穆若楚路過順手彈了一下我的腦殼。
「不用,走你自己的路。」
說著他就要回屋更衣,我莫名嘴賤一句:「喲,不是喜歡當著我的麵換衣裳嗎?現在知道羞了?」
穆若楚的背影一頓,回過頭似笑非笑,慢條斯理扯開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