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祈元霜無聲地苦笑了一下：“家父待罪之身，臣女萬不敢高攀不上世子殿下，當日之事多謝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不必負責。”

傅安悠悠然抬起了頭，將手臂徹底縮回到了玄色大氅。

眼前人低垂著頭，步搖的簾穗在額前微微晃動，看不分明那容顏。和夢中那聲嘶力竭的樣子對上，顯得格外不真實。

“你為何這般相拒？”

傅安俊秀的眉宇輕輕挑起，薄唇輕啟，淡淡地吐出疑問來：“與我成親對你來說，百益而無一害。”

祈元霜微微搖頭，步搖更加劇烈地晃動了起來：“世子若能求陛下收回聖意，臣女自是感激不......”

“過不了多久，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夢中的種種不斷浮現讓傅安愈發心煩氣躁，他不願再與她多言，轉過頭長長舒了一口氣，胸中沉鬱一掃而光。

......

“三小姐！三小姐！”丫鬟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祈元霜手裏的筆尖剛剛飽蘸墨汁，而被丫鬟這麼一嚇，墨汁飽滿地滴在了生宣紙上。

祈元霜趕忙拿起宣紙，那剛剛寫到一半的書信在掌心化作一團，她眉心一簇：“怎麼這般大呼小?可並未理會祈元霜的埋怨，她風塵仆仆地提著衣裙，滿臉通紅地跑進來：“三小姐，快，快梳妝，世子殿下遣人捎來話，要帶小姐出去！”

看著若柳比自己還興奮的樣子，祈元霜卻打不起精神來，收了收袖口，抬手打算再研磨：“我現在沒有什麼心情去，還是算了吧。”

“哎呀小姐......”

丫鬟還要再說什麼，卻被門外的聲音打斷：“你當真不願去？”

祈元霜頭也沒抬，隻側身行了一個淺淺的禮：“世子殿下，臣女憂心胞弟，沒有心思去做別的事情，請世子見諒。”

那日她被傅安匆忙間帶走，到現在都不知祁毓的下落，是否安好，傅安也從不對她透漏半分。

不卑不亢，不冷不熱，這種態度卻讓傅安胸中莫名一陣絞痛，他的薄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祈元霜，意圖從這張波瀾不驚的麵孔中讀出些什麼來。

“你當真不願意去？”

一模一樣的話從傅安的口中再度脫出，祈元霜心上緊繃的弦忽然顫了一下，沒等自己再次拒絕，傅安冷冰冰的話語便從頭頂傾瀉而下：“如果我說，你若不去，定會後悔，你可還這般堅持？”

心中如同被撥弄的琴弦，傅安那如裂帛的聲音劃破祈元霜的堅持，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聽下去，雙手十指交纏了幾番，冥冥中總覺得今日的傅安，定與祁毓有關。

“我跟你去！”祈元霜忽然抬起頭，斬釘截鐵道：“我願意去。”

馬車搖晃了片刻，便穩穩地停了下來。在仆從的攙扶下，祈元霜撩開車簾：“這是哪裏？”

馬背上矯健的男子翻身利落地下馬，隨意折了個垂柳將馬係上：“進去看看吧，時間別太久。”

雖然沒有正麵回答自己的問題，但是祈元霜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幾乎是小跑著推開了那扇緊閉的院門。

院門似乎是經久未曾開啟，一陣塵土飛起，祈元霜抬起袖口掩住口鼻，揮動了幾下手勉強將塵土撥開。

“阿姐！”

塵土之後，小孩子驚訝喜悅的聲音傳入耳中，祈元霜的眼中劃過一絲驚訝：“毓兒？是你嗎毓兒？”

祁毓聽到開門聲便從小屋子裏跑出來，小小的孩童幾日未見到親人，猛地一頭栽進祈元霜的懷裏，痛哭了起來：“阿姐，你怎麼才來找我？”

祈元霜的雙手緊忙拂上祁毓稚嫩的臉頰，一邊擦拭著祁毓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簌簌而下：“告訴姐姐，你有沒有哪裏受傷？”

“沒有沒有。”祁毓搖搖頭，擼起袖子露出小胳膊來：“阿姐你看，他們沒有打我，也沒有凶我，就是不讓我出去，哇......”

再一次撲進祈元霜的懷裏，祁毓反複地追問：“阿姐，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我想家了，我不要呆在這裏！”

沒等祈元霜皺眉回答，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姐弟二人分開，祈元霜訝異地看著傅安，質疑的目光卻沒讓這個冷峻的男子有半分恍然，隻見傅安雖然用力，但卻是溫柔地將祁毓抱起來，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原本哭鬧不已的祁毓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認真地向傅安點了點頭：“我會做到的！”

許是自己恍惚了，祈元霜竟然看到傅安的嘴角竟有了些許的上揚，幼小的孩童被他輕輕放在了地上，竟然沒有絲毫膽怯，反而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拇指，對著傅安咧嘴一笑，臉頰上還帶著淚珠：“呐，說話算話，咱們拉勾為諾。”

傅安輕笑：“沒問題。”

他竟然笑了！

看著眼前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當著自己的麵似乎在密謀著什麼，祈元霜心底有些冒冷汗。

本來還想和祁毓再多說些什麼，可是傅安一手鉗過祈元霜瘦弱的肩膀，對祁毓使了個眼色，那孩子便乖乖地跑進了屋子裏，戀戀不舍地對祈元霜擺了擺手。

“毓兒......”祈元霜滿麵訝異惶恐，可是肩上的力道十分強勁，帶著自己一步一蹣跚地走出了院門。

傅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祈元霜：“既然見到了祁毓，你且可以放心了，隻是還不能讓你帶他回去。”

祈元霜低下頭去，眉目安然，卻微微用力，掙脫了傅安的掌心：“多謝世子殿下幫助，看到毓兒沒事，臣女寬心多了，隻是著長街外人多眼雜，你我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不要靠得這麼近為好。”

說著竟然又後退了幾步，堪堪行了一個薄禮後，便抬袖擦拭著眼角的淚痕。

懸在半空的手掌微微有些呆滯，傅安順手一帶，將右臂反手背在了身後，心中無聲一歎：“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一絲驚詫劃過心間，祈元霜驀然抬起頭，一雙憂悒的雙眸凝視著傅安，揣測著這個世子殿下心裏又在打什麼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