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十幾載朝夕相對的光陰,讓他一靠近我,便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又過了片刻,他才緩過來,開始翻撿我的屍身。
“年齡十八上下、身長近五尺、為已婚婦人。”
“致命傷在脖頸,以利刃破喉管,以血窒息而亡。”
“麵容傷係二十八條,深可貫骨...”
他話語一頓,鑷子停留在我的麵皮上,微微倒吸了口冷氣,“這麼狠!”
狠,自然是狠。
那歹徒劃爛我臉時,我還沒死透。
匕首切開皮肉的撕拉聲,伴隨著徹骨的疼痛,聲聲嵌進我的靈魂深處。
現場,我不停地哀嚎,眼睛裏更是淌下了血淚。
那歹徒嫌棄我求救的眼神,又是手起刀落,剜下我的眼珠來。
世界陷入黑暗時,我又痛、又冷。
如今想起,即使隻剩下靈魂,我還是會不停地發抖。
莫堯幀已經驗到了我的肚腹。
他拿銀針數探,而後驚訝出聲,“還是個有孕的婦人!”
同僚們八卦之心燃燒起來,各個賊眉鼠眼地交流。
“有孕了還往外頭跑,那估計是與情夫私奔。如是想來,定是情殺。”
各種齷齪的懷疑不斷,幾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挑起了眉。
莫堯幀沒有加入,他將工具收好,又重新替我係好衣衫。鬼使神差地,他將手掌貼上了我的肚腹。
這個動作,在我懷第一胎時,他也曾做過。
那時他聽完郎中的診斷,樂得嘴都合不上。
整日裏對我噓寒問暖著,每晚不但準時歸家,更為我洗手做羹湯,就算被婆母罵也樂此不疲。
他總是這樣貼手掌在我肚腹間,即使尚未有胎動,也滿眼溫柔,與我暢想著將來的兒孫繞膝。
那時我們很窮,可生活平淡溫馨,歲月一派靜好。
他唯一的悵然,便是這孩子將來走不了科舉路。
我溫柔地反抱著他,告訴他平凡亦是一種幸福。
也許,我是真的沒法子理解他的抱負與不甘。
隻到如今,他既堅定了自己的選擇,那放在我屍身上的手,便顯得做作又足夠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