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驗屍結束。
莫堯幀填寫好報告,出來換衣裳時,突然旁邊有人竄出,狠狠給了他一拳。
是我的兄長。
“莫堯幀,你還是不是人。”
兄長被眾人拉住,憤怒卻不減,一雙腿不時前踢,恨不得踢死負心人。
“你竟敢和離,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們的。當初我們家要搬走,是你耍盡了手段將她留下。怎地,瞧著我們這些娘家人都在外地,就沒法給她撐腰了?”
當初,明明才三年,我卻覺得已然遙遠如前世。
三年前,我家舉家搬遷,那時莫堯幀還未與我表明心意。他聽說了我家的事,突然夜半爬上籬笆牆。
牆邊的杏花盎然,他就扶著枝丫,在花影扶疏裏一遍遍喚我。
我聽見了動靜披衣而起,他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笑,突然一個俯身,從籬笆牆上一躍而下,裹挾著我推到了花樹下。
少年炙熱的氣息在側,我微微有些紅了臉。想走,他卻以手為牢,將我圈在方寸之地。
月華如水,也比不上他的灼灼目光。
“不要走,嫁給我,我會待你好的。”
頓了又頓,他又堅定頷首,“一輩子。”
也不知是在說給我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往昔如昨,那時我們倆都心跳如鼓。
纏綿的情意流淌,遠不是我賭氣回娘家時,衰頹的滄桑模樣。
“我妹呢,我這就來接她回家。你不要她,我們要。”
兄長擲地有聲,我聽得淚流滿麵。
我是個不孝女。
當初家中不放心留我一人在此處,怕我受了欺負後都無人支援。他們不想答應這親事,是我以絕食相抗,他們憐我才無奈同意。
這次回娘家,我怕他們擔心,也是一字未提。決定回來和離時,也是誰都沒有告訴,悄悄便起了程。
都說遠嫁是一場豪賭,我願賭服輸,隻是苦了親者痛,痛徹心扉,滿目瘡痍。
莫堯幀已被人扶好,聽到這話,霎時間勾起唇角,冷笑出聲。
“如何是我不要她,是她善妒。妒乃七出之首,合該休出。”
善妒,善妒。
這個詞,我幾乎聽厭了。
男子心有旁騖,叫風流韻事。女子維護自身權益,便成了妒婦!
兄長恨不得再撕扯過來,隻是雙拳難敵四手,被一眾人按著動彈不得。
“渣滓,我也不願與你再多費唇舌。你家去喚我妹出來,咱們早早和離,各自安生去。”
話已至此,我好想撲進兄長的懷抱。
可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告訴他們,我的屍身就在他們旁邊不遠處。
淚,潸然。
隻是莫堯幀聽了這話,猛然一個激靈,雙目幾乎瞪圓。
“晚娘不是還在娘家麼,她什麼時候回來過。”
“她早就走了,都走了大半月。我都沒來得及送,知道後趕忙追來。可追了一路都沒遇上,這才來找你。”
兄長一聽,嚇得幾乎丟了魂。
一時間,眾人也鬆了手,都是麵麵相覷。
莫堯幀率先衝出門去,著急忙慌著,還被門檻絆了一下。他狼狽跌倒,又等不及別人來扶,匆匆又起了身。
那般著急模樣,不知情者,誰不得讚一聲他的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