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兩日後，冬陽國的隊伍到達賦都城外。

太子盛川攜永安候宋辭及禮部官員在城門相迎，林枝和祝卿卿並肩站在城門上，遙望城外烏泱泱的大片人馬。

今日天氣還不錯，城牆上灑了大片淺色的陽光，秋風徐徐，也不似前幾日那樣寒冷刺骨。

林枝原是不打算來的，她今日在對府裏的賬冊，對到一半，祝卿卿去府裏找她，非要拉著她出來湊熱鬧，不來還不行。

因為今日賦都的安防皆是由宋辭負責，她不來，祝卿卿自己就沒辦法上城牆了。

“距離這麼遠，能看到什麼？”人是來了，但她顯然還是興致缺缺，“你要是真好奇人家長什麼樣，明日宮宴上不就能看到了麼？”

“感受個氛圍。”祝卿卿笑著說，“我以前隻在課本上看到過使臣來訪的描述，就寥寥幾句，難得有機會看個現場，我當然得來啊，這跟明日的宮宴又是不一樣的感受了。”

林枝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說：“那你好好感受吧。”

“這麼遠，其實也就看到個遠景，跟看電視也沒什麼區別。”祝卿卿說，“要是能再近點就好了，還能聽到他們說話。”

林枝一臉漠然：“那你應該讓太傅想辦法把你塞到太子的隊伍裏，我是幫不了你了。”

兩人說話間，停在冬陽國使臣隊伍中段的那輛灰撲撲的、很不起眼的小馬車的車簾突然被人掀開，一位穿著藏藍色冬陽衣裙的姑娘從車上跳了下來，目標很明確的跑向對麵陣營裏那位身長玉立的青年將軍。

林枝掛在腰間的鈴鐺隨風而動，“叮鈴鐺啷”的響了一陣，祝卿卿很納悶地問：“什麼情況，她認識宋將軍啊？”

宋辭今日仍是一身玄色勁裝，負手立在太子身後半步，兩人同樣俊美高大、貴氣逼人，但宋辭又比溫潤謙和的太子殿下多了幾分在戰場上淬煉出來的肅殺和沉冷，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且再也移不開眼。

冬陽國的三公主舒雅之前就見過他，當下跑到他麵前，漂亮的小臉紅撲撲的，很羞澀的開口：“宋將軍，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

宋辭皺眉，毫無印象。

但他知道對方的身份，因而還是客氣道：“見過三公主。”

舒雅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不記得自己了，撇著嘴很不高興地提醒：“兩年前在三峽嶺，你救過我一命。”

宋辭南征北戰十一年，救過數十萬百姓，實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見過這位公主。

舒雅還是不死心：“兩年前！三峽嶺的郊外！我當時跟我的侍衛走散了，躲在一家農戶裏，還扮成了農婦的樣子，差點死在北疆人刀下，是你及時趕到，救了我！”

“我回到冬陽後，就一直忘不掉你，這次也是專門為你來的！”

她越說越生氣，還自己跺了一下腳，抱怨道：“沒想到你卻完全不記得我了！”

宋辭的眉宇間已經流露出了明顯的不耐，立在身後的禮部官員們也尷尬得大氣都不敢出。

也沒人告訴他們，冬陽國的公主居然是這種奔放的畫風啊。

這宋將軍看上去已經很生氣了，一會兒不會遷怒到他們吧？

宋辭沉著臉，漠然道：“蒙公主錯愛，宋某愧不敢當。”

舒雅還想再說什麼，被她兄長一把拉了回來，護在身後。

遠道而來的冬陽國的太子殿下舒昀笑容清潤，語氣謙和，抱歉道：“是小妹失禮了，還望宋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盛川也站出來打圓場：“一直聽聞冬陽國的三公主個性直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兩國太子都出麵打了圓場，禮部的官員們趕忙也跟著附和幾聲，趁宋辭還未發難，趕緊請遠道而來的客人進城，不敢再耽擱了。

城牆之上，祝卿卿雙手搭在額頭上，眯著眼看著大隊人馬開始往回走，說：“這公主，好像是衝著你哥來的啊。”

她們離得遠，看人都看得不太清晰，更別提能聽到他們說的話。

但祝卿卿憑著自己穿到這個時代前，看過的無數小說的走向來猜測，這位冬陽國公主，十有八九是看上宋辭了。

而且這兩人，很大概率是之前因為某種契機就認識了，現在這一見，搞不好還是故人重逢。

她猜了半天，身旁一點動靜都沒有。

“枝枝？”祝卿卿一轉頭，才發現林枝的臉色不太好，一時間也顧不上八卦了，連忙關心，“怎麼了？你不舒服啊？”

雖說今日天氣還算不錯，但她們畢竟是在城牆上，風還是挺大的。

林枝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祝卿卿生怕她被吹出個什麼好歹來，趕緊說：“我們下去吧。”

林枝將視線從城外收了回來，搖頭：“我沒事，別擔心。”

祝卿卿仍是一臉緊張：“真沒事啊？我看你臉都白了。”

“真沒事。”林枝衝她笑笑，又輕輕擺手，示意身後的朝雲和青山不用擔心，然後才說道，“走吧，我們回去了。”

祝卿卿看著她的臉色，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這個笑容有些勉強。

離開城牆邊之前，林枝鬼使神差的轉頭，又往城外看了一眼。

宋辭正翻身上馬，那架灰撲撲的小馬車就不遠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畫麵還挺好看的。

她收回視線，不再看了。

宋辭抬眼看向城牆上時，林枝已經不在圍欄邊上了。

但他仍是憑著過人的眼力看到了灰黑色城牆上那抹單薄的白色身影，輕飄飄的，像一片毫無重量的雪花。

宋辭的臉色依舊又沉又冷，隻眼底多了一抹柔和，很細微的改變，外人幾乎察覺不到。

盛川騎馬和他並行，問道：“枝枝也來了？”

他應聲：“嗯，原是說不來的，估計又是被祝家的七姑娘鬧了。”

他麵無表情的說著話，語氣卻滿是獨屬於林枝的溫柔寵溺。

盛川笑笑：“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多出來走走才好，成日悶在府裏做什麼？”

宋辭說：“這幾日天氣不好，她身子弱，見了風容易生病，我就讓她少出門。”

他說著，自己也笑了一下：“說是說了，也不見得管用，小姑娘有主見得很。”

盛川也覺得好笑，剛想說自己府裏還有些上好的補藥，等晚些時候派人給林枝送過去。

小姑娘從小跟在他們身邊長大，在盛川心裏，也是將林枝當妹妹看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直跟在舒雅的馬車邊上的舒昀忽然追上他們。

急促的馬蹄揚起灰撲撲的塵土，還未入城的別國太子又抬頭看了眼已經隻剩還在站崗的守備軍的城牆，問盛川：“敢問太子殿下，剛站在城牆上的那位白衣女子，是哪家的千金？”

宋辭才剛好轉的臉色“刷”的，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