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陽國的太子殿下頻頻望向城門,看樣子恨不得直接衝進去,一睹讓他驚鴻一瞥的姑娘的風采。
盛川也斂了笑意,語氣暗含警告:“是宋將軍的妹妹。”
舒昀立刻看向宋辭,但還沒等他開口,就被宋辭截斷:“舍妹貪玩,若是衝撞了太子殿下,還望莫怪。”
舒昀眉頭一皺,說:“宋將軍誤會了,孤並非這個意思。”
隻他初來乍到,若是直接言明自己還未進城,就被一位尚還看不清容貌的姑娘驚豔到也未免太過孟浪,因而解釋完這一句之後,他便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宋辭的臉色已經不是隻用“難看”兩個字就能形容的了。
他當然知道舒昀是什麼意思。
他比誰都清楚林枝身上的魔力,她哪怕隻是遠遠的站著,都能引來無數人的覬覦。
盛靖之前為了詆毀林枝說的那些廢話根本毫無道理,這些年賦都多的是勳貴人家想求娶她,不過都被宋辭以她年紀還小、暫不考慮這些事為由,擋了回去。
皇後得了消息,開始為她物色人家的消息剛傳出去,案頭就已經擺滿各家公子的小像庚貼。
所以舒昀兄妹進城前,宋辭才特地叮囑她把自己藏起來,盡量避免正麵接觸,免得麻煩。
誰知道今日離得這麼遠,舒昀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宋辭滿身煞氣,心道早知如此,就不提讓林枝來湊熱鬧的事了。
但其實真要躲也是躲不掉的,畢竟明晚宮裏要為來使辦接風宴,林枝也得出席。
一想到這,宋辭就滿心煩躁。
他不太給舒昀麵子,直接道:“舍妹乃本將軍最珍愛之人,無論太子殿下今日是什麼意思,本將軍都望您自重。”
“冬陽國如今危機四伏,希望太子殿下記得,您到底為何而來,不要覬覦不該覬覦的人。”
舒昀心下一驚,沒想到宋辭居然敢當著本國太子的麵,這麼明晃晃的威脅自己。
可他轉頭去看大盛國的太子殿下,卻見這位太子殿下麵色淡淡,像是完全沒聽到宋辭的話。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舒昀隻得暫時咽下這口氣,憋屈的說道:“多謝宋將軍提醒,是孤冒犯了。”
宋辭冷著臉,沒再說話。
將人安頓好,宋辭回府的時候情緒仍是不太好,陰沉著臉滿身煞氣的樣子嚇得府裏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喘。
他問管家宋伯:“姑娘回來了麼?”
他的步子邁得大,宋伯幾乎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說:“沒有,說是跟祝七姑娘去酒樓了,晚膳不回來用了。”
宋辭腳步一頓,宋伯毫無防備,剛緊急刹住腳步,就看他調轉方向,又往外去了。
明月酒樓二樓,雅間裏彌漫著一股辛辣嗆鼻的味道。
銅鍋裏的湯水正在沸騰,鮮紅的辣椒在湯水裏翻滾。
祝卿卿吃得鼻子嘴巴都紅通通的,渾身都冒了汗,剛在城牆上吹的那點冷風都被驅散了。
坐在她對麵的林枝倒是沒怎麼動筷子。
自從城牆上下來之後,她就沒怎麼說過話,看起來也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枝枝,你到底怎麼了?”祝卿卿一邊往自己碗裏夾肉片一邊抬眼問她,“從看到那個冬陽國公主開始你就不高興,你跟她有過節啊?”
林枝否認:“沒有,我都沒見過她,哪來的過節?”
祝卿卿納悶:“那你到底怎麼了?”
林枝也說不上來自己怎麼了,隻是一想到對方雀躍地跑到宋辭麵前,很熟稔地跟他說話的樣子,就莫名地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悶悶的,很不舒服。
她皺著眉想了一下,又猶豫的問祝卿卿:“卿卿,你哥哥成親的時候,你會覺得心裏不舒服嗎?”
祝卿卿往銅鍋裏夾肉的筷子一頓,否認得很幹脆,甚至還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會啊,他成親我開心還來不及呢,為什麼會覺得不舒服?”
話音剛落,她突然反應過來,林枝為什麼悶悶不樂了一下午。
但祝卿卿自己是個粗線條的,也沒往其他方麵想,又連忙說:“但你跟我不一樣啊。”
林枝疑惑的看著她,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迷茫。
祝卿卿說:“你跟宋將軍從小相依為命,感情特別好,要是哪天他娶回來一位妻子,你是會不習慣的,還會覺得是有人來搶走了你的哥哥,是很正常的。”
“但我跟我哥不一樣,我跟我那幾個哥哥從小打打鬧鬧,他們成親時,我隻會覺得終於有人收了他們。”
林枝垂眼,盯著自己杯子裏的清酒沉默無言。
祝卿卿放下筷子,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說道:“枝枝,我知道你很難接受這件事,但我覺得,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宋將軍今年已經二十有二了,他遲早是要成親的。”
前些日子賦都傳開了,說皇後在宮中已經開始為宋辭物色妻子的人選了。
遇到七皇子那日,也是在酒樓裏,當時林枝也已經默認自己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林枝的聲音有點啞,“我沒事。”
說是這麼說,可祝卿卿分明看到,她的眼尾已經紅了。
祝卿卿早知道林枝對宋辭的感情很深,卻還遠遠低估了宋辭在她心裏的重要性。
她沒想到,光是看到宋辭跟其他女子說幾句話的樣子,林枝就已經如此難過了。
那等到宋辭真的成親,她得哭成什麼樣啊?
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紀,她這都該被確診為病態依賴了,掛到網上都是分分鐘被網暴的程度。
可現在是在大盛,親眼看見林枝和宋辭一路互相扶持長大的祝卿卿,沒辦法責怪她一個字。
她隻覺得心疼。
林枝今年也才十五歲,放在二十一世紀,才剛上初中,不識愁滋味。
可她身在大盛,已經早早經曆千帆,在陰謀詭譎的賦都裏撐起了一個永安候府。
她往日在外都是端莊的、穩重的,喜怒都不形於色。
隻有遇上跟宋辭有關的事,才會讓人想起來,她也隻是一個剛十五歲的小姑娘。
她想了半天,才安慰林枝:“其實你也不用擔心那位冬陽國公主,如今冬陽國危機四伏,隨時有亡/國的風險,雖然他們是來求援的,但皇上必不可能讓宋將軍娶她的,皇上那麼疼宋將軍,連親兒子都不遑多讓,怎麼可能讓他娶這麼一位妻子。”
林枝端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她其實不常喝酒,平時偶爾喝一次,喝的也都是濃度不高的果子酒。
但今天她要的是果子釀,辛辣的酒味在她喉腔裏爆裂開來,如同一團火直接燒到了她心底,嗆得她連連咳嗽,眼淚也不受控製的掉了出來。
祝卿卿連忙要起身過去給她拍背,被她製止了。
她自己緩了會兒,說道:“我知道,但不是她,也會有別人。”
這事兒逃不掉的,不過早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