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不是天生的聾啞人。
聾是後天落水造成的。
啞是沒人希望聽到我的聲音,因為我聽不見,所以總也控製不好聲調。
說話時粗啞的嗓音讓人眉頭緊皺。
十五歲那年,爸爸帶回來了一個阿姨和一個比我大的女孩。
爸爸讓我叫那個女孩姐姐。
那天,媽媽和爸爸大吵一架,媽媽帶著我跳了湖。
我直直地墜落到湖水深處,湖水灌入我的耳朵,壓得我耳膜生疼。
醒來後的第一眼,我看到的不是別人。
而是裴崢。
十歲的裴崢跪在一旁拚命地按壓我的胸脯,緊張著的神色,幾乎要哭出淚水來。
我看著裴崢的嘴唇一張一合,發出的聲音逐漸在我耳邊模糊。
“別死,活著就是希望。”
我沒死,但卻因耳膜受損,失去了聆聽這個世界發聲的能力。
媽媽永遠沉睡在了那個湖裏。
爸爸帶著阿姨來看了我兩眼,繳了費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甚至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時候下葬的。
裴崢垂著腦袋,神情悲戚地出現在我的病床前,在手機鍵盤敲下字【你也被拋棄了嗎?】
我無力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已經被所有人拋棄了。
沒了媽媽的孩子,就像是沒了爸爸。
我得知了,裴崢的爸爸和我爸爸一樣,往家裏帶來了其他的女人。
裴崢的母親帶著他的妹妹,都死在那片湖裏。
我們,處境一樣。
人總會對處在同樣境遇的人產生惺惺相惜的感情,並且糾纏在一起。
【你的爸爸和我的爸爸一樣無情,他們永遠都學不會隻愛一個人。】
【這種男人,就該被狗咬掉心臟,死在路邊的垃圾桶裏。】
【我裴崢,永遠都不會做這種無情的男人。】
【你信我嗎?】
裴崢向我伸出手。
像是被某種魔力吸引住了,我把手搭在裴崢的手心,從此糾葛了十年。
我和裴崢的關係隱秘又張揚。
他喜歡在公開場合裏與我保持著微妙的分寸感,又喜歡在無人處緊緊摟著我。
緩慢又撩人地打著手語【柳柳,沒有你,我怕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所以,當得知裴崢要出國的時候,我用盡一切地挽留他。
至少,我可以和他一起去。
可裴崢卻同以前一樣,溫柔又無情地婉拒了我。
【不行,國外太危險了,你不方便去。】
【再說了,國內外的手語不一樣,學起來很費勁的,怕你太辛苦了。】
【你在國內幫我盯著家裏,記得,要和小姨打好關係。】
【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我看著裴崢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中。
那時,我總覺得,相愛抵萬難。
隻是,那是我覺得。
裴崢還是染上了男人的劣根性,變成了不會隻愛一個人的無情男人。
我一直記著媽媽抱著我跳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柳柳,下輩子一定要和一心一意愛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可是媽媽,那個要跟我一心一意的男人已經走了。
我也要清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