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玩笑開大了,把他嚇著了。
宋澄安恍恍惚惚了半天,直至查糧倉的時候才緩過來。
被焚毀糧倉裏頭是一丁點餘糧都沒剩下。這倒是奇了,官兵說火一起,他們就來滅火了,隻可惜回天乏術。
但宋澄安看了地上燒焦的痕跡後說,火勢壓根沒有他們形容得那麼大。
隨後我又與當地官員攀談了一番。國庫吃緊,我們一時半會也湊不夠糧,隻能向民間籌糧。
我提了四五條籌糧的路,他們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觀他們官帽下的腦袋,個個都是肥頭大耳,說起話來打著官腔,道是以民為本,但拆開官字兩張口,裏麵全是錢響。
當地知府姓孫,反大腹便便地教訓起我來了:「王小將軍啊,燒糧的是暴民,餓肚的是賤民,怎好為難我們這群官呐!」
他瞧不起我,我心知肚明。而在場的這些個官,大多都沒瞧得起我。一因我是女人,二因我是北方的官,他們不了解我。
這就好辦了。
我直接問太子隨身帶的侍衛:「你家主子還睡呢?」
那侍衛年歲不大,一臉的單純:「稟將軍,屬下聽說,殿下醒了有一陣子了,吃了兩條魚,又睡了。」
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去守著你家主子吧。告訴他,沒事兒別出門。」
小侍衛懵懵懂懂地答著,我策馬離去,剛拐過兩條街口,宋澄安突然抄近路追了上來,懷裏抱著鬥篷喊我:「阿姐,帶上我。」
說著他勒了我的馬,硬要往上爬。白夜不悅地抬了抬蹄子,我怕他被一腳蹬出去,隻能將他拉了上來。
他坐在後邊摟著我的腰,我哭笑不得地揚手拍了下他的爪子:「不成體統。」
他為我係好鬥篷,腦袋枕著我的肩小聲喚我:「銀芽兒。」
我耳根一熱,差點沒酥軟到癱在他懷裏。他跟隻貓似的扒著我的後背,低聲喃喃:「你確實人如其名,跟隻銀鉤似的在天上懸著,勾得我進退兩難......銀芽兒,你別再逗弄我了,我受不住。」
他整個人緊緊貼在了我的後背上。我夾緊馬肚子,難堪地罵了一聲:「傻子。」
馬蹄紛亂,如戰鼓擂在我的心上。他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摟著我,熱乎乎的,蒸得雨絲與我皆難熬。
我的懷裏揣了一麵旗,是我的麾旌。我把它遞給了宋澄安:「拿好了,我要闖營了。」
旗幟高揚,黑色綢底,繡燙金「王」字,迎著疾風驟雨獵獵飄颯。前頭是當地駐軍——安南軍的兵營,我聽得號角聲自營中傳來,亦聽見眾將高呼:
「是鎮國將軍的旗!快去稟!」
「銀芽兒......阿姐......」宋澄安一手舉著旗,一手死死揪著我的鬥篷,聲音顫巍巍的:「你想好了?」
我沒回頭,悶悶地說:「別叫阿姐了。」
他忽然掀了我的兜帽,營裏的將士們看清確實是我,當即開了營門。我的馬未停,於泥水紛飛間踏亂了王朝的車轍。
而宋澄安正在偷偷吻我的後頸,細雨如煙,馬蹄聲急,他輕輕地虔誠地吻,啄去了雨滴,潤物細無聲地烙下了間隔兩世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