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翌日，太後娘娘病了，頭風，裝的。長公主入宮侍疾，提了我幾句，太後便嚷著要見我。

一切水到渠成，我有了入宮的借口，輕車熟路地去了太後的宮裏。

而她老人家摸著我的腦袋哭了好一陣子，說什麼她大限將至，想再看看我們這群孩子。

若不是長公主跟我咬耳朵，說太後早上吃了四個肉包兩碗白粥，我都要信了。

我幼時被送進宮養了兩年，太後親自照看我，把我喂得圓滾滾地才依依不舍地還給我爹。

後聽說我爹要帶我上戰場，她癱在床上嚎啕大哭，罵皇帝無能，我爹無情，竟叫半大的女娃娃上了戰場，把皇帝罵得隻能揣著手訕笑。

所以我倆現在摟在一起一邊抹眼淚，一邊小聲蛐蛐事兒，在外人看來，很正常。

「銀芽兒啊，你個狠心的小猢猻......」太後握著我的手抹眼淚，「這麼些年不說來看看哀家。仗哪是一家能打完的，你非把自己折進去才安生......」

太後在點我，我能聽出來。這些年，彈劾我的折子不算少，大概都在說我居功自傲。我自認為做得很低調了，可他們還是列出了條條款款指摘我的不是。

我明白，我擋了他們子孫的路。胤朝缺悍將，想升官，最快的途徑就是入軍營建功立業。但有我在山頭上站著，襯得他們的功勞越發微不足道。

所以他們急了，既然翻不過山，就想著把山鏟了。

「太後娘娘，銀芽兒這回不打算走了。」我瞥著門外越來越近的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故意揚起笑，抬高聲音說，「銀芽兒要嫁人啦！」

咕咚一聲，我們那尊貴的陛下狠狠絆在了門檻上，崴了腳。

長公主驚呼，慌忙攙住陛下，噓寒問暖：「父皇沒事吧！哎呀，你們這群奴才怎麼回事，不知道扶著我父皇點......」

我則趕在皇帝爺站穩前，給他行跪禮，表示我可沒占你便宜。

「鎮國將軍......呃，辭月來啦。」陛下局促地撣了撣身上的灰，迅速堆出笑來，「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我將他扶到一旁坐好，溫婉一笑：「陛下，臣方才說啊，現在戰事已了，臣願辭官交兵符，回家成親了......」

說著我還很做作地回過身去，佯裝忸怩。

呼嚕，陛下的嗓子眼裏可能是卡了痰，噎得他手都顫了，嘴角垮到笑比哭難看：「這，這麼突然啊！可是有心悅之人了？哎呀，辭什麼官呢，你辭官叫朕怎麼......叫朕多傷心！」

可我字字誠懇地說：「陛下，微臣想好了。宋澄安與微臣有婚約，這些年，他一直在等微臣。微臣怎好辜負他的情深義重。」

陛下傻了眼，心虛地壓低聲音問道：「宋探花啊！般配，確實般配。就是不知......你先前不是不願意嗎？」

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嗯？宋澄安自然與微臣是兩情相悅啊！」

長公主迎合著捶了我一拳：「你啊，沒羞沒臊的。你們倆郎情妾意了，本公主倒成壞人了。父皇他原本還打算讓本公主......」

「攸寧！」陛下一著急，喊了長公主的大名，滿臉的老褶裏透著慌張，「你的婚事不急，朕心裏有數，有數......」

我垂眸，心道他的態度我很欣賞。慫，又不完全慫，乃識時務為俊傑的，如慫。

「說來也是。」長公主把話題巧妙地引到了太子身上，「太子還沒娶正妃，我也不用急。父皇，罰也罰了，該把他放出來了。他惹的禍總得自己收拾，不然老百姓怎麼看咱皇家。」

我「好奇」地追問：「太子殿下可是惹陛下生氣了？」

不等陛下阻攔，太後和長公主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南方那檔子事說了出來。我聽得津津有味，末了做冥思苦想狀：「可是…朝廷都派尊貴的太子爺去賑災了，他們衝糧倉，殺欽差，又是為何？」

長公主麵露凝重：「所以說啊，父皇，依兒臣所見，他們根本就不是我胤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