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長公主這次隻請了與她走得近的官家小姐,算上我,湊了個十全十美。
宣坪侯家的大女兒徐望君也在。穿了件素色的衣衫,坐在角落處,垂眸一言不發,像是來避世修行的。
大部分女郎都喝不了酒,纏著我給她們講打仗的故事。我就講邊關的雪,塞北的月,河邊不知名的白骨,以及喑啞的琵琶曲。
她們聽得心酸澀,問我何時能太平。我說,快了,但凡我多活幾年,就太平了。
長公主一直凝視著我,眸底翻滾著我看不懂的情愫。等桌上的茶涼了,我倆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女郎們去花園裏賞花撲蝴蝶。徐望君不算合群,在柳樹下低眸靜立,而我就坐在亭裏靜靜地看她們。
「真好看。」我由衷地讚歎,「跟花兒似的。」
長公主給我倒了杯酒,低笑道:「我不好看嗎?怎不見你看我。」
我忙扭過頭去仔細看她,問道:「近來朝中可太平?」
她愣了愣,旋即側過臉去緩抬手蹭了下麵頰,反蹭上了一抹胭脂色,似是不經意地說:「最近煩心事多著呢。太子和晉王世子賑災不力,還鬧出了人命,惹得父皇震怒。父皇打算再派兩名欽差赴災區安撫民心。」
我輕笑,漫不經心地說:「派欽差沒用,派我才有用。」
長公主抿了口酒,似笑非笑地問:「那不如再帶上你那個弟弟,好讓他避避災。」
去災區避災?我懵了,忙追問道:「怎麼回事?宋澄安招惹了是非?」
長公主挑了下眉:「你還不知道呢?看來你這弟弟心裏打著小算盤呢。前不久他入宮麵聖,我父皇想將他賜婚給我做駙馬,他拒了,當真是一點麵子都不留,氣得我父皇砸了一套茶杯。」
我頗為震動,壓低聲音問:「陛下知曉宋澄安跟我的關係吧?」
長公主放下酒盅,語氣中帶了一絲戲謔:「什麼關係?他不是你的義弟嗎?怎的,本公主配不上他?」
我噎了個氣結,悶頭喝上一大口酒,長歎一聲:「陛下老了。」
我當然不怕長公主會看上宋澄安,畢竟謝暉才是她的心頭好,我隻是寒心陛下他居然算計我。
當初宋澄安跟我有婚約一事,我爹特意稟告了他,為的是讓他覺得我們鎮國將軍府不會以我的婚事為由,結黨營私。
結果呢?宋澄安考上探花了,陛下生怕我們將軍府一文一武,令朝野側目,想斷了宋澄安的仕途,讓他當長公主的駙馬。
我看這老頭真是老糊塗了。
「他確實老了。」長公主接過我的話茬,給我添了杯酒,「主要是太子不成器。」
是了,陛下此舉,意在為太子鋪路。他知道太子這德行拿捏不住我們這群武將,想收權。
可這權不是那麼好收的。「逐狼軍」是我鎮國將軍府的立命之本,也是胤朝的護身符,他明白我不可能給他那窩囊兒子,就隻能削我在朝中的勢力。
我越想越來氣,一連吃了好幾口點心才憋下去,長公主則捂嘴看我笑話。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扯著她的袖子與她咬耳朵:「殿下,明天讓太後生個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