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但沒想到,我人不在朝堂,朝堂裏卻有我的傳說。
「那個王辭月又算什麼東西!一個娘們,還拋頭露麵當個狗屁將軍,笑掉大牙了!太子還得意洋洋地到處吹噓他倆的私情,呸!晦氣!」
我懵了,這話拆開我能聽懂,咋合一起我聽不懂了呢?
不是,什麼私情啊?我跟太子有什麼私情?!
上輩子被他拖累死的私情嗎!
砰的一聲,宋澄安一拳砸在桌子上,猛然起身。我慌忙將他壓了下來:「你氣什麼!他也就快活快活嘴。那是皇帝的親侄子,打不得。」
然後我就看見宋澄安突然揚起一抹笑容,兩眼冒著寒光輕聲說:「阿姐,我不會打他的,臟手。」
我訕訕地縮了下脖子,心想你這表情跟要生吃小孩似的,怪瘮人的。
這頓飯我倆吃了一肚子氣,哼哼地下了樓。覃娘正端著盤糖醋魚往上走,見我倆要走,大驚失色:「小姐怎的了?這就走?!」
我歎了口氣,跟她咬起耳朵:「出門沒看黃曆,撞太歲了。覃娘,等你得了空,記得去我府裏坐坐......這魚好香,我能帶走嗎?」
最後宋澄安提了食盒裝著糖醋魚回家。我倆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晉王世子的那些個渾話。我也不怕他誤會我跟太子真有私情,他總是信我。
爾後又忙活了幾天,先是狀元、榜眼、探花一並打馬遊街,進宮麵聖。宋澄安懨懨地去,又賴賴地回,一點歡喜勁兒都沒有,我問他怎的了,他隻道是累了。
但我總覺得這小子有事瞞我。
一晃到了瑞禾宴當天,我讓芸娘把我從頭到腳拾掇了一下,穿上了新做的衣衫。
我提著酒去赴宴,剛要出門,宋澄安站在門框旁邊對我投來了期盼的目光,我裝作沒看見,側著身子想溜,他突然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長歎一聲:
「長公主說了,瑞禾宴上各家嫡女可攜一名庶女一並赴宴。」
我茫然:「所以?」
他可憐巴巴地小聲問我:「嫡姐能帶上我這庶弟嗎?」
「你算我哪門子庶弟!」我氣結,「異父異母的庶弟?而且長公主隻請了女眷,你是想一頭紮進花叢中嗎?」
他便揣手反問:「我不是你弟弟是什麼?你說啊!」
你小子詐我?我擺擺手,大步跨出府門:「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結果我前腳還沒落地呢,就見府門外行來一輛馬車。一圓臉的侍女向我躬身行禮:「小將軍,奴婢奉長公主殿下之命來接您。」
我坐上了馬車,裏頭香噴噴的,沾了我一身的香氣,還挺舒服。而那圓臉的侍女我也認識,她叫妙顏,是長公主的貼身侍女。
長公主是怕我變卦嗎?我哭笑不得。一路行至長公主府,被妙顏攙扶著下了馬車,邁步入內。
長公主比我長三歲,與太子非一母所出。長公主的生母是慧靜皇後,乃陛下的第一任皇後,於長公主兩歲時香消玉殞。陛下次年便另立新後,誕下了太子。
陛下對長公主與慧靜皇後著實心中有愧,便對長公主多偏寵了幾分。所以這長公主府修得足夠漂亮,紅牆翠瓦,碧水流瀉,石橋兩側竹影搖搖,盡顯儒雅之風。
我提著酒打石橋過,走得太快,妙顏跟不上我,急得她低聲喊:「將軍慢些,剛下了雨,池邊的青苔又冒出來了......」
我腳下生風,一刻不想停。穿過池塘和竹林,又過了兩個院門,我終於遠遠瞧見了她。
長公主正被一群女郎簇擁著,一襲湖藍色衣裙,長裙曳地,外套一層透薄的輕紗。鬢發如雲,簪了支掐金絲鏤空孔雀簪,盈盈一笑,宛如碧海明珠,襯得滿堂粉黛皆失顏色。倏爾向我望來,眸子因狂喜而乍亮,下意識地小步跑了兩下,又止住腳步,隻輕喚:
「銀芽兒。」
我也笑,舉了下手中的酒:「我帶了你喜歡的桃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