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看我的眼神很複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阿賢，我欠你的。”

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並不想開口。

良久後，她抬手想要摸我的頭，被我躲開了，我覺得別扭，我們長大後已經許久不曾這樣親密過了。

她動作有些僵硬地收回手，笑了笑：“罷了，臨別前阿姐敬你一杯吧。以後......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

我不太懂她這話的意思，明知我們這些人在異國的日子不會太好，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那一刻，我隻覺得有些厭煩，不想再陪鳳安演這樣姐妹情深的戲劇。

“好了，我該走了。”我接過她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昏倒過去的前一刻，鳳安伸手撈住我，眼神裏滿是愧疚。

我隻覺得後悔極了，這人明明就有前科，我竟然還愚蠢的選擇了相信她。

鳳安又騙了我，她再次搶了我的身份。

兜兜轉轉，還是她去了吳國。

母親哭的椎心泣血：“安安啊，我的安安......你為什麼那麼傻啊，你明知道那是一條不歸路......”

哭著哭著，母親撲到我身上撕打：“是你是不是，你假裝應下，卻臨時反悔，才逼得你姐姐沒了選擇的餘地。”

“鳳賢，你怎麼那麼惡毒啊！她是你親姐姐啊！”

我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任由她撕打。舌尖頂了頂嘴角，直到嘗到血腥的滋味，我才覺得清醒了些。

我不明白，不明白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想到了鳳安留下的那張紙條，她說：“鳳賢，我這回終於不欠你了。”

鳳安，你一定很得意吧！你看，母親又為你打我了。

這是不是就是你的目的呢！你一定是想要母親徹底厭惡我！一定是！

鳳安，我不會感謝你的！絕不！

......

從那之後，我和母親好似同處屋簷下的兩個陌生人，她總是連看我一眼都很厭煩。

她在屋裏設了一個小佛堂，每日都會跪三個時辰，撿佛豆，念佛經，為鳳安祈福。

她不許我再接近她的院子，嫌我晦氣，怕我將黴運帶給她猶在遠方的女兒。

極少的碰麵，她也不叫我安安，盡管鳳賢這個身份在明麵上已經意外死了，但她覺得我配不上安安這個名字，每次都是“你你你”這樣叫我。

我並不介意這些，隻同她一起留意著朝廷的探子。

探子歸期不定，有時是半月遞一次消息，有時是兩月來一次。每次母親都很緊張。

鳳翎衛那些初去的人，一般是不會安置在重要崗位的，也不會有太多相關消息。

但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個探子要是死了，出於對家屬的安撫，朝廷會命人送一封信來，總要讓家裏清楚，從此有個燒紙的人。

至於收屍，那是不可能的，一旦暴露，隻會死更多人。

母親既害怕收到鳳安的消息，也害怕她一點消息都沒有。

每每這時，她看我的目光總是更加怨恨。

我知道，我就該識趣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哪也不去，也不出來礙母親的眼。

可我又知道，我不能這樣做。

鳳家的振興，祖母的遺誌，得靠我。

若是......將來我或許有能力親自接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