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安離家的第三年,我瞞著母親去參加了三年一度的鳳翎衛遴選。
母親知道後很是惱怒,我剛走進院子迎麵就狠狠摔過來一個花瓶。
“你見不得她好是不是!鳳翎衛有什麼好!鳳翎衛害了安安,你卻還一心往裏鑽!”
“鳳賢,你眼裏就隻有權利,隻有榮華富貴是不是!我和安安,在你眼裏什麼都不算!”
碎瓷片濺落在腳上,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背,有些疼,應該是被紮穿了吧。
說起來,這是三年間母親第一次喚我的名字。
鳳安走後,我成了她,卻唯恐觸動母親的傷心事,不敢叫鳳賢,也不敢叫鳳安。漸漸地,我似乎連自己的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母親,隻有進入鳳翎衛,我將來才有幫助她的機會。”至於那些不好的擔憂,我並不敢說出來。
“總有一天,我會把她平平安安地接回來,還給您。”我跪在地上,重重地磕頭。
那時,我便再也不欠您和她了。我在心裏默默補充。
“你最好說到做到。”母親哼了一聲,甩袖走了。
“小荷,”我看著母親的背影走遠,才踉蹌著站起來,讓丫鬟幫忙處理腳背上的傷口。
但我沒想到,我沒有這個機會了。
鳳安死了。
母親戰戰兢兢地等了三年,在以為鳳安終於站住腳危險小了些時,母親卻收到了屬於她的報喪信。
短短三行,囊括了她這三年六個月。
鳳賢,初為孤女,為丞吳國相夫人所救,獻於陛下,為才人,後為貴人,月前被鎮國將軍周宇發現,受酷刑而死。
周宇......周宇......我一遍又一便念著這個名字,隻覺得嘴裏血腥味又濃重了些,胸中的火焰也快要澎湃而出。
母親肝腸寸斷,哭得暈了過去,醒來後整個人失了大半的精氣神,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她不再罵我,甚至不再跟我說話,隻是嘴裏一直念著“安安”“安安”,整日抱著鳳安從前的衣服不肯撒手。
我站在她的院子外,最後還是沒有進去。
我忽然想去開口鳳安的院子。她與我不同,我最愛熱鬧,喜歡一切人來人往的活動,她卻更像母親,喜歡琴棋書畫,穿衣打扮也往雅致的方向走。
我們唯一共同的愛好,大抵隻有練武了。
她的院子,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根據布局種了許多竹子和牡丹。
因此便顯得院子外的那株桃樹有些格格不入。
我恍惚想起,這是我們七歲時一起種下的,那時我們還很要好,我說我想長大後天天都能吃到桃子,她便拉著我的手種下了這棵桃樹。
可惜我們漸漸長大,母親的偏愛,我的叛逆,鳳安的沉默,讓我們漸行漸遠。
第三年她院子裏的桃樹終於結了桃子,可我那時已經不再去她的院子了。
後來母親許她自己布置院子,她將院子裏裏外外換了個遍,我以為那棵桃樹早被處理掉了,卻沒想到它還在。
這棵桃樹已經很老了,樹幹周身都有些幹裂枯老的痕跡,果子也隻結了零星幾個。
那年我和她比身高劃下的痕跡,如今需要我仰頭才能看得到了。
我繼續向前,伸手去夠樹上的桃子,那麼多年了,我都還沒嘗過甜不甜。
移動間,卻隻覺得腳下有些空空的,低頭,樹根處的土壤隱隱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或許是一時的好奇心作祟,也或許是別的,我用手挖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盒子裏,用油紙包著一本小冊子。
那是鳳安的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