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素沒忍住撲哧一笑,又急忙害怕地捂住嘴巴,見周常庭目露讚許,她才雀躍地彎起眼睛。
秋意攥緊墨條,小臉兒糗得發青,她畏懼周常庭,隻能恨恨瞪著連素。
我推著連素去收拾地上的殘渣,秋意已經甩手往門外去了。
周常庭手一伸,又把我拉回桌前。
他立在我身後,扶住我握筆的手腕,頭也不抬的厲聲吩咐:
“周安!給我守著門口,別是個阿貓阿狗就敢往我書房闖!”
“是。”
應答的聲音低沉渾厚,一點不顯少年應有的朝氣。
周安從小便如影隨形的伴著周常庭,是他護衛,書童,玩伴。
獨獨不是他的朋友。
他總是一道沉默的影子,木訥的隱在暗處。
我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抬起頭。
猝然與一雙漆黑如陳墨的眼眸相撞,深得像無底漩渦。
周安複又垂下頭,滿臉冷然。
好像剛剛的炙熱,隻是我在酷暑下出現的幻覺。
正房庭院外有一棵密密匝匝的棗樹,濃蔭蔽天,聽說很有年頭了。
我從大太太屋裏出來,見棗樹枝丫晃動,仰頭望去,直抻得脖子疼。
一顆棗子飛擲過來,我踉蹌後退,被身後的連素扶住。
連素跟著我已經有段日子了。
那時我瞧她總是惶惶,又屢次被秋意為難,心生憐惜,便開口求了周常庭。
她讓我想起家中的小妹,她們都有一雙惹人憐愛的鹿眼,不知小妹是否亦為被賤賣的命運。
“我說怎麼半天不見你,原來到我娘屋裏了。”
周常庭撥開葉子,我才瞧見這人正懶洋洋掛在粗枝上曬太陽。
我彎起嘴角,“當心點。”
“少爺我功夫好得很,不信我給你走一個。”
“別!”話音未落,他耍寶似的一個跟頭,從半空中躍下。
落地時緩衝一頓,衝我揚臉便眉開眼笑,“如何?”
連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連連鼓掌,“少爺太厲害了!跟仙人下凡似的。”
“土包子。”周常庭嫌棄地瞥她一眼,嘴角卻壓不住愈加上揚。
我平複下方才急促的心跳,須臾,淡聲開口:
“少爺實不該冒險,您可以不管不顧,可跟著您的人卻是臨深履薄,要有任何意外,奴婢們擔待不起。”
“妍娘!你好沒意思!和我娘一樣煩人。”
他滿臉煩躁,不耐的轉身就走。
身後的周安衝我們微微頷首,大步跟了上去。
連素扯了扯我的袖口,惑然不解,“姐姐......少爺平時如此寵你,你為何要壞了少爺興致,惹他不開心呢?”
她黯然低下聲音,“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姐姐,若我也能得少爺一分,不,一個正眼就夠了,我必定一個‘不’字都不對他說,讓他成天見兒的高興。”
“別妄自菲薄,”我牽起她微涼的小手,“他身邊太多人縱著他高興了,總得有個拉拉他的......我隻願他平安順遂。”
我目送他們遠去,視線落到周安的小腿上。
他似無異色,但步伐加快時,還是能看出他極力掩飾的微跛。
周常庭落地前一瞬,是踩在周安腳踝上才穩住的,我不知他自己是否察覺到了。
鬧了一整天別扭,周常庭在晚膳後著人喚我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