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之後,我被花樓裏的老鴇撿了去。
她覺得,好好培養我,假以時日我肯定會成為花樓的新一位花魁。
我跪在地上,向她懇求。
“花魁容貌一旦逝去,便失了用處,我才學尚可,可為樓裏姐妹綿延不絕提供詩文,為花樓添些文氣。”
“我雖生的好看些,但家中暫時坎坷,等家中緩過來我自然是要被贖出去的,還請您垂憐。”
老鴇想了想,居然答應了我。
許是覺得她樓裏的姑娘沒什麼學識,這才動了培養“才氣花魁”的念頭。
又許是她覺得我這樣的人,是出身好人家,與其到時候鬧的不可開交,還不如給我留點麵子。
她讓我去伺候文娘——一位生著美人麵的女子。
我進了她的房間,她沒理睬我,隻是靠在窗邊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沒再說話。
好清冷的美人。
文娘是秀才家的姑娘,但家裏無米下鍋,便將她賣進了花樓。
有些才氣,但不多。
她的客人不算多。
但各個都是有些家底的富家子弟。
畢竟花樓裏像文娘這樣的姑娘還是少見的。
我幫她寫詩寫曲,將她推上花樓“文娘子”的位子。
文娘隻是淡淡地看著我幫她作假寫詩,然後無聲地接受我的助力,憑借這些詩文拉來了更多識文斷字的富家子弟,她的日子更好了。
她擁有更多的時間,坐在床邊對月吟詩。
她有時候會問我,“你如此貌美,卻用手段遮掩,還斷文識字,到底是怎麼流落到這種地方的?”
我低下頭,適當地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難過。
“家道中落,一言難盡。”
她便會捏住手帕捂住嘴角,微微地揚起笑容。
沒多長時間,文娘便尋了短見。
她換了一身深色衣衫,雙手垂落,直挺挺地掛在繩結上,一動不動。
我渾渾噩噩地衝出人群。
她死了?
她為什麼要尋死呢?
據我所知,文娘有一個妝盒。
裏麵是她進花樓以來攢下的錢財,甚至已經快到了能將她贖出去的數量。
她對未來應該是充滿希望的。
我打開她的妝盒,卻瞧見盒子裏空空如也。
眼前浮現她望月吟詩的背影,想起我在受到客人叨擾時她的解圍,默默歎了口氣。
在樓裏丫頭的絮絮叨叨中,我慢慢拚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的父親在賣她進花樓的時候承諾她,會贖她出來。
她青梅竹馬的秀才,也說等她出來便下聘娶她。
可當她湊足銀子的時候,她父親將那些銀子都用在了她弟弟的身上。
而那個秀才,也失了承諾,不再等她。
那秀才叫梁庸,梁氏一族旁係的庶子。
不受重用,被家族拋擲腦後,家徒四壁,卻用著文娘的錢每天吟詩作對,好不快活。
我趴在文娘房間的窗邊,仔細觀察梁庸的相貌。
倒是長的清秀。
看上去他並不為文娘的過世難過,好像從來不曾認識一個花樓姑娘。
很好。
一個氣運不那麼旺盛,出身不那麼高,手上還沾有罪孽的人。
他也能接受一個花樓出身的妻子,還能接觸到更高的階層。
這樣的人,我很喜歡。
適合做我向上爬梯子的第一層。
借著去買紙筆的由頭,我去了梁庸常去的書肆,耐心等待。
在他進門的那一瞬間,恰好快步走過,手中緊攥著的紙筆,伴著我和他的相撞散落在地。
他向前一步,一把將我擁進懷裏。
我茫然地抬起頭,氤氳著水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他的眸子裏閃過驚豔。
一聲驚呼,我連忙從他懷中退了出來,低下頭將散發攏至耳後,不經意間羞紅了臉。
“抱歉,公子。”
“娘子是在挑選紙筆。”他將掉落在地上的紙筆撿起來,遞給我。
我伸手去拿,指尖擦過他的手背,留下一絲流連。
在他炙熱的目光下,我垂下眼,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