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顫抖著睫毛合上眼,憋了一晚的眼淚此刻悄無聲息劃出。
“長公主殿下歇息這麼久,也該繼續賞雪了。來人,讓她清醒一下!”
郎塢派人潑水,水不是涼的,水同樣滾燙。
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膚已經皸裂破口,像千百萬隻螞蟻在啃食。
我用盡力氣抓住他的腳腕。
“郎……塢……!”
“你個……奸臣,你要……被萬人……唾棄!”
冷到說話打顫,不利索,我依舊咬著牙詛咒他。
誰知他狠狠使勁碾著我的臉,連帶上麵的傷口都要裂開。
“論心腸狠毒,我比不過你,論衣冠禽獸,我比不過你小侄,論昏庸殘暴,我比不過你皇兄!”
“我會被唾棄?”
我激動起來,掙紮著起身卻白費力氣。
隻能對他怒喊:“胡說!”
郎塢大笑起來,笑得聲音越發猖狂。
他輕而易舉把我提起,仗著會輕功就飛來飛去。
一腳踏開金鑾殿的門。
那個被架空的傀儡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退到一邊。
郎塢掐著我的脖子逼我看奏折。
【願罷炮烙之刑,責太不忍血!】
【惟陛下故事看王公一案,還忠臣潔白!】
【天子必不可令為騎,強民之役也……】
【慎不能用巫監視口出怨言,輒殺之!】
【上戎狄,獫狁之時,時入寇。與周邊夷有大隙,請謹發兵!】
【如此,江東大疫,民死者甚眾,何時遣兵?何日發得錢?百姓不食飲,恐在不應亂……】
一句又一句,一本又一本。
“看啊!怎麼不看了?”
“這不是你口中的明君嗎?”
“炮烙之刑、滿門抄斬、苦役重稅、衛巫監視……”
“住嘴!”
兄長從小就教導我為國為民,他又怎麼會幹出這些事呢?!
他是一代明君,我們涼氏天之驕子!
可奏折上的字密密麻麻,一個個大臣的名字署之。
成堆的勸諫,那些【誠請】【臣願以死】在耳邊回蕩。
“王公王大人,兵部尚書,曾助你兄長穩固政權。”
“你知道他最後是怎麼死的嗎。”
王公我認得,從上三代就是忠臣。
可是他不是四十不到麼,死了?
我渾身在抖,但明明殿內那麼暖和。
“淩遲。帶上他的朋友,誅十族。統計,八百四十三人。”
頭恍若一個巨大的鐘被人狠狠敲響。
“王尚書身為一代名將,沒有戰死沙場,卻被自己效忠的君王施以淩遲極刑……”
“涼虞,要不你教教我,這賬我怎麼都算不明白。”
他憤怒,我啞口無言。
紮心入骨的涼,我哆嗦著再次拿起奏折不斷翻看。
哥哥,你騙了我。
最後,眼淚打在成堆的奏本上,我無力地滑下。
“這些事你會不知?”
郎塢嗤笑道,顯然質疑我的反應。
口幹舌燥,唇裂疼痛。
我避開他的眼神,嘶啞著聲音問:“那我呢,是我害了你嗎?”
郎氏一族是富商,家財萬貫,但也慈善一方。
當年父皇心生忌憚,便不斷壓製他們的財力,後以莫須有的罪名抄家。
郎氏夫婦以死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