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郎塢,則因為我的一句玩笑話,被迫入宮去勢,折辱十年。
我不過是看見那少年俊俏,雌雄莫辨。
便對身邊人多嘴誇了一句。
“人比花嬌。”
他們阿諛我,便想法子將他帶入宮,做了養花的太監。
殿外的天徹底亮起,可我卻覺得,整個皇宮沒一點光。
我看不清每個人的麵孔。
包括自己。
我強撐著站起身。
“對不起……”
“你想讓我怎麼做,下跪對吧。”
不等他回應,我又艱難但毫無猶豫地屈膝跪地。
那一刻,我不再是什麼長公主。
而是那個罪臣。
“你憑什麼以為這樣……”
“我知你恨我,所以殺了我吧,求求你。”
求求你。
眼淚滾落,我仰頭乞求他給我一個痛快。
我不怕死,不怕折磨。
但我怕那些殘忍不堪的真相,那八百四十三條無辜生命,那北齊上下的民不聊生和哀怨。
更怕,麵前本該前途似錦的少年郎,變成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實。
他盯著我,自嘲般地勾起唇角。
“你死了倒是幹淨了。”
“我呢?”
他猙獰著麵孔貼近我,字字泣血:“我這是活下來了,撿回的一條賤命。我要是沒活下來呢。”
“你還是你的長公主……”
手背一涼,我以為是他流淚了,可低頭一看,在手上暈開的是發黑的血液!
“郎塢,別說了……”
“憑什麼不讓我說!”
我慌張起來,手不聽使喚地抬起,顫抖地觸碰到他的鼻子。
“你流血了,好多的血……”
他神色一變,狠狠甩開我的手。
捂住頭,痛苦地閉眼,頃刻間就暈倒了,徑直倒在我懷裏。
“郎塢?郎塢!”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死!
“太醫!傳太醫!葉公公!——”
郎塢不能死。
他說他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可是太醫的診斷就在耳邊。
“督主中毒已深,唯恐……時日不多。”
“什麼毒?沒有解藥嗎?”
“能判斷的大概有番木鱉,鉤吻,曼陀羅和斷腸草。”
“殿下,督主現在還活著已是奇跡,解藥……”
太醫緘默。
而我怔在原地。
郎塢是什麼煉藥爐嗎,還是什麼毒藥容器。
一個人體內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毒物?
“殿下的臉……”
“無妨,退下吧。”
我命大,大雪天都沒能凍死。
區區一個疤,毀容又如何。
何況這不是我欠那個人的嗎。
我站在床前盯著郎塢看,隻覺得所有的仇恨都讓死亡模糊了。
他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還是很順眼的。
突然,他睜開了雙眼,我一下子撞進他的眸子。
誰知他隻是淡淡地翻個身,又閉上了眼睛。
“忘掉。”
“啊?”
哦,他要我忘掉他流鼻血又暈倒的事情。
“你快要死……”
“我知道。”
郎塢垂簾聽政,開始整治這個混亂的北齊。
他沒殺我,但也沒讓我好過。
我被他貶為身份最低微的小宮女,供他使喚和欺負。
每天在洗衣房、金鑾殿、禦膳房、西廠……來回跑。
臉上果然落下了疤,他見了我就要嫌棄地貶低一頓:“醜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