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媽媽走了。
她在一個夜晚拔掉了氧氣管,結束了她無盡的痛苦。
自從爸爸自願放棄腎源後,那對夫婦給爸爸單位送去了錦旗,電視台還把他當做當代模範來報道。
媽媽的病房每天也擠滿了來采訪的記者,他們把鏡頭都對準了「助人為樂、滿腔熱血」的爸爸,卻沒人看到媽媽為了忍受疼痛掐白的手指。
籌集來的善款我沒有和爸爸說,隻是默默原路退了回去。
靠著媽媽十幾年的細心嗬護,我的過敏總算是緩解了一些,一個人倒也能照顧得來自己。
自媽媽走後,我便再也沒有喊過一聲爸爸,也沒有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
我隻想盡快長大,高考,逃離他。
這是媽媽去世後我生活裏唯一的希望和念頭了。
而爸爸仍舊沉迷於自己的「當代好人」的名號,更加熱心慷慨地幫助著身邊的所有人。
除了我。
這天,即將開始高三複習的我,卻怎麼也找不到我前幾年認真準備的學習筆記。
我翻遍了家裏和學校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卻在表妹的朋友圈看到了她曬出來的照片。
我氣憤地把照片發給他,打電話質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反正你都學會了,那些筆記本給你妹妹用一下怎麼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這麼自私,能不能像我一樣慷慨一點!」
「沒事我掛了,還要給人家修東西呢!」
伴隨著電話裏傳來的忙音,我環顧家裏的家具:耷拉著的衣櫃門、座位塌陷下去的沙發、斷了一條腿的椅子......
想象著他在別人家忙碌的樣子,我看向整個家唯一整潔的地方,一麵印著「當代好人」的錦旗靜靜地掛在牆上,似乎在嘲笑著我。
我沒有再說什麼,默默掛掉了電話。
就快了。
最後一年,高考之後,我就能永遠離開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