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上多唱癡情女被辜負後變為厲鬼索命。
可我非但沒有變為厲鬼,反而淡得隻是像一團霧,一陣風刮過就要散了。
我似乎被禁錮在了紀書禹身邊,我們之間的孽緣,哪怕是死都解不開嗎。
我跟著他進了百樂門。
最當紅的舞女陳小姐迎了上來。
也對,人生三喜,升官發財死老婆,他當然要好好慶祝了。
陳小姐揮了揮手,穿著新式旗袍的女孩子就站了一排。
「紀公子呀,知道你要來,新來的這批女孩子特意為你留著呢,鮮靈得很呢。」
紀書禹卻麵色不善,隨意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
「開個清淨點的包間,別來吵我。」
他這煞星似的模樣,嚇得女孩跟鵪鶉似的。
唯有一個女生經過他時,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二五仔。」
他順著聲音望過去,是粉撲子似的一張圓臉,眼睛極大,說不出的嬌蠻味道。
我和紀書禹心中同時一震。
這女孩兒竟有八分像我。
紀書禹眼中晦澀不明,最後衝她抬了抬下巴:
「她留下。」
紀書禹,是我從你的手心裏逃走,你就要找一個相似的替身來泄憤嗎。
他倆坐在密閉的包間裏,紀書禹隻是一杯一杯喝著烈酒。
女孩想說些什麼,還沒張口就被紀書禹打斷。
「什麼都不要說,坐著就好。」
女生很輕地白了他一眼:「那也要給錢的。」
他卻兀自笑開:「你長得像她,性格也像,罵我的時候更像,刁蠻又膽大。」
我刁蠻嗎?應當是刁蠻的。
十六歲踮起腳尖拽著他的領口吻他,他長長的睫毛劃過我的臉頰,他紅著耳朵尖說:
「小姐,這於理不合。」
十七歲在外留洋,紀書禹在餐廳兼職和美國佬拌嘴,烏泱泱一群彪形大漢湧上來,我摔了茶杯拎起角落的掃帚就衝進人群保護他。
最後他把我護在身下,挨了美國佬好幾下。
這一樁樁一件件確實刁蠻又膽大。
可我尖銳的殼被紀書禹碾碎,成了膽小鬼,我在磕頭的那刻就丟掉了所有尊嚴和勇氣。
如果再來一次,我再不敢招惹你了,紀書禹。
女生問他:「像誰?」
他喉頭滾了滾:「我最恨的人。」
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端著酒進來,俯在紀書禹耳邊說:
「先生,門外有人找您。」
他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以往這個時候紀書禹還在百樂門應酬的話,我總是要聲勢浩大地來捉他。
他舉起一杯酒向眾人略帶炫耀似的致歉:
「未婚妻管的嚴,失陪。」
再親昵地攬住我的肩膀,在我發頂落下一吻。
可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現在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他了,他應該很開心吧。
可是他眼裏的光卻在看到來人不是我後一寸寸地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