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這個名字曾是我的救贖。
兩年後,卻成了我的避之不及的噩夢。
每一次午夜夢回,那張溫潤的臉都會出現在夢裏,波瀾不驚卻又帶著無盡的寒意:“盡染,你糊塗了。”
“不如送盡染去念慈庵好好休養,也好學學靜心之道。”
冷淡的話語之後,千萬根細細的針像是活了一樣,瘋狂地朝著我的指縫刺進去。
一次又一次尖叫著醒來,我咬著疼的鑽心的十指,逼著自己忘掉這個名字,忘掉這張臉。
遠一點,再遠一點,不然會倒黴的。
我垂著頭,將自己瑟縮在一個丫鬟身後。
江佑年很快迎麵走過來,與母親行禮過後便與林寶珠相偕著往外走。
母親的視線從林寶珠身上收回來,落在我身上,細細打量。
我知道她在觀察什麼。
林寶珠和江佑年半個月後就要成婚了,需要我這個妹妹來“見證”他們的幸福。
而我的母親,在觀察我是否仍然對我的姐夫懷有齷齪的心思,以便她能及時作出應對的舉措。
幸好,我早就有自知之名了。
從江佑年出現到離開,我始終低著頭,不曾有一分逾矩。
力求像丫鬟一樣,悄無聲息,不打擾任何人。
“這回終於懂事了些,你別怪母親,我一個後娘要當好母親也不容易。”她牽住我的胳膊,想要拍一拍我的手,卻恰好按在了我腕間的鞭傷上。
我疼的一個哆嗦,抽回了手。
她落了個空,臉色一瞬間又變得難看:“你這是怨上我了?我是你的母親,難道還會害你嗎?”
“寶珠和佑年本就是兩廂情願,你一個繼女何必要跟人家親生女兒搶?何況林家這些年本就待你我不薄。”
我低著頭,默默地聽著母親看似為我著想的絮語。
母親有一點說的沒錯,林家的確對她不薄。
所以,她縱容林寶珠,寵溺幼弟。
唯有我,是外人。
所以我必須要奉獻自己的一切回報林家。
可母親忘了,這些好,並不是對我的。
從六歲跟著母親來到林家開始,我就像小丫鬟一樣跟在林寶珠身後,端茶倒水報答她。
報答她願意將不要的衣服和看不上的首飾給我用,報答她肯讓我在這個不屬於我的林家有棲身的地方。
“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懂。”見我遲遲不語,她冷哼一聲警告道:“今晚你父親為你接風,佑年也會來,給我本分一點。”
聽到母親的警告,麻木的內心終究還是起了一絲苦澀的波瀾。
我的母親,似乎永遠不肯相信我這個女兒。
她明知道,我這兩年所有的不幸,都源於江佑年,我又怎會還對他心存不舍呢?
或許是因為我還算乖覺,母親撥了兩個丫鬟給我,引著我一路去往翠竹閣。
我從前住的汀蘭院因為土沃適合芙蓉生長,早在一年半以前就被母親做主送給林寶珠做專有的芙蓉園了。
翠竹閣很大,丫鬟秋實說要去忙,一轉眼就不見了。
隻有春華陪著我說話,同我介紹府裏這兩年的情況,伺候我洗漱。
看到我滿身的傷時,春華的手抖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小姐,你怎會......怎會受這麼重的傷......”
我說是不小心摔的,她沒說什麼,卻在我睡下後悄悄出去了一趟。
醒來時,春華的表情有些怏怏的,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幾分同情。
看她這樣子,想來已經找過母親了。
但是結局,大抵是不如意的。
我隻裝作不知,讓她幫忙梳妝,準備晚上的晚宴。
林老爺,我的繼父,是個頂頂聰明又厲害的人。
他從不明著表達對我的不喜,隻是視而不見而已。
就連當初那一場搶未婚夫的戲,他都什麼也沒做,隻是皺了皺眉,我的母親便主動出手解決了一切。
兩年不見,他從戶部侍郎一躍成了戶部尚書,官威也更重了,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像是一座大山似的。
半晌,他語重心長:“好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兩年你吃苦了,如娘多照顧著些。”
母親喜笑顏開地應下,一家人開始其樂融融地吃飯。
江佑年給林寶珠夾了好幾次菜,林老爺看在眼裏,不停地誇他。
我沉默地扒著飯,安靜地如同一個局外人。
即便如此,麻煩還是找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