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報信的小尼姑素心見我不動,拽著我的頭發罵罵咧咧地往回拖:“真是個賤皮子,喊你喊不動,非要讓我動手才痛快是吧?”
“衣裳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趕緊滾回去換,林府下人那裏怎麼說不用我教你吧?”
我連忙點頭應是。
連滾帶爬地換了一身還算體麵的衣裳,我被素心一路拖拽著往正堂走。
到了正堂門外,素心放開了我,還笑著幫我扯平了皺起來的衣服。
“嬤嬤,林小姐請來了。”師太諂媚的衝著一個打扮富貴的嬤嬤笑,那嬤嬤聞聲看過來。
我認得,這是母親身邊的林嬤嬤。
我低著頭,任由她細細打量。
許久,她滿意地點點頭,塞給師太一個鼓鼓的荷包:“二小姐看著貞靜多了,多謝師太的教導。”
師太樂嗬嗬的收下,圍在嬤嬤身邊獻了好一會兒殷勤。
臨走時,師太卻紅了眼,緊緊地抱住我,說是舍不得我。
那雙手,似是無意輕輕拂過我的肚子。
我渾身一顫,勉強做出一副不舍的樣子,配合著演完了這出送別戲。
一路上,林嬤嬤不停地同我灌輸我應該感謝繼姐林寶珠和姐夫江佑年的話,我皆喏喏應是。
回到了林府,大門緊閉。
林嬤嬤下了馬車後就抱著手站在一旁,沒有叫門。
我隻好低著頭沉默著站在她身後。
直到腳麻了,大門才吱呀一聲開了,繼姐林寶珠挽著母親的胳膊有說有笑的走出來。
見到臉色蒼白消瘦的我,林寶珠驚呼著上前拉住我的手:“哎呦,妹妹怎麼瘦了這樣多。”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有些哽咽:“都怪我,我應該早些替你求情的......”
“這怎麼能怪寶珠你,要不是她不知廉恥......哼......”母親忙攬過林寶珠,軟語安慰。
下人們全都圍了上去,遞帕子的遞帕子,講笑話的講笑話。
隻有我,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林寶珠終於破涕為笑,母親的臉卻更加黑了,她厭惡地掃了我一眼:“孽障,一回來就惹你姐姐不開心。”
“孽障,你為什麼總是惹你姐姐不開心。”
不同場合,相同的話,一下子將我拉入兩年前的那場噩夢裏,讓我忍不住渾身發抖。
母親是繼母,所以不得不討好先夫人留下的女兒,我的繼姐林寶珠。
而我這個她從前夫家帶來的女兒,在這個家裏本身就比較尷尬了。
所以,我一直乖乖的,衣服和首飾都是撿林寶珠不要的。
我一直以為,母親對我是有愛的,隻不過繼母的身份使她無法表現出來。
可我沒想到的是,一覺醒來,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卻突然向林寶珠提親了。
所有人都說,林寶珠和江佑年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他明明是我從小定下娃娃親的未婚夫。
我不解質問,卻被母親以不清醒為由關了起來。
訂婚宴當天,我逃了出去,當眾質問林寶珠為什麼要搶我的未婚夫。
這個家是她的,父親是她的,母親也是她的,我隻有江佑年了,可她現在卻要連唯一的江佑年也要奪去。
麵對眾人的質疑,母親黑著臉,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林盡染,我平日裏是怎麼教你的,你竟然下賤到搶自己姐姐的未婚夫。”
我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的親生母親,親手將我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
“佑年,你說啊,你告訴她們,我沒有騙人。”我將最後的希望放在江佑年,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身上。
可他卻緩緩挪開了視線,冷淡地道:“盡染,你糊塗了。”
“盡染,我喜歡的從來都是寶珠,也是因此才將你當作妹妹來看,但你......太讓我失望了。”
冰冷的話語,徹底將我打入深淵。
“果真不是林家親生的,就是養不熟。”
“覬覦自己的姐夫,真是下賤不要臉。”
......
周圍嘲諷或鄙夷的視線像潮水一般淹向我,沒過我,直到,徹底剝奪我的呼吸。
“孽障,一回來就惹你姐姐不開心。”
哪怕時隔兩年,母親的這句話仍像是尖刀一樣,讓我光是聽到就忍不住瑟瑟發顫。
不,我不敢了。
不敢再覬覦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了。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對不起我錯了,對不起姐姐,對不起母親,我不該讓姐姐不開心,不該......不知廉恥肖想......姐夫,我在念慈庵兩年已經反思好了,再也不敢了,求你和母親不要送我回去。”
周圍一瞬間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不停磕頭的我。
一直繃著臉的母親,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錯愕。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能開口。
林寶珠很快反應過來,連忙示意丫鬟一起扶起我:“瞧妹妹,我和母親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怎麼就讓你怕成了這樣。”
“定是在念慈庵受了不少苦吧,不然也不會瘦成這樣,我和母親給你準備了好些好吃的,你待會兒可要多吃點。”
“謝謝姐姐,”我低著頭喏喏應聲。
“她能吃什麼苦,庵中多是素食,定是她自己挑食,倒叫我們為她擔心。”母親下意識地反駁,而後滿意地點點頭:
“看來庵中的師太靜心了,這回總算磨好了她的性子,知道長幼尊卑了。”
林寶珠還要說什麼,被突然跑進來的小丫鬟打斷:“小姐,小姐,姑爺來接你去遊湖了。”
熟悉的名字,叫我藏在袖中的雙手抖得更加厲害了,衣服下的那些鞭傷也突然火辣辣的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