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廖逸安就讓我去書房找他。
他要考考,這三年來我是否荒廢了學業。
可流螢替我告了假。
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如此。
到了第五日,廖逸安來了。
他氣急衝衝闖進我的閨房,手裏還拿著戒尺。
可在看到我慘白的臉色後,握著戒尺的手鬆了鬆,但臉上依舊氤氳著怒氣:
“什麼時候學會了這等下作的手段,裝病逃學?”
我撐著身子爬起身,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流下。
嘴裏喃喃念著:“我聽話......我聽話......”
意識模糊之間,伸手褪去外衣,露出紅跡斑斑的肌膚。
廖逸安慌亂地背過身,似乎更生氣了:“來人,請郎中。”
郎中把完脈,向他回了話:“小姐的身子虧空,又受了寒,怕是......。”
廖逸安這才慌了神:“她不過十八,怎會身子虧空?”
郎中歎了口氣:“藥多傷身啊!”
廖逸安不知道,在清淨庵的三年,每每接完客,清禾師太都會賞我一碗藥。
避子湯。
可總有避不過的,不慎懷了就再多灌一碗紅花。
廖逸安看著我喝完最後一口藥,正欲抬手,我驚恐地縮向床腳,雙手抱著身子,瑟瑟發抖。
他皺起眉,眼裏隱忍著心疼:“怕什麼?”
怕那些姑子打我,怕那些男人掐我。
怕無盡的黑暗,又怕刺眼的光線。
怕日複一日,如爛泥一般活著。
終究,他的手還是碰到了我的唇,拭去了嘴角的藥痕。
此後,每日下朝,廖逸安都親自來監督我喝藥。
喬溫芷約的泛舟,他推了三四次。
要不是喬溫芷找到府裏來,他怕是要忘記自己還有個未婚妻了。
她來的時候,正好碰上廖逸安端著藥盞吹涼。
喬溫芷看著她的未婚夫婿對我如此體貼,臉色不大好。
“逸安,你日日都來看她,卻沒看過我一眼。”
廖逸安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
“小柒病了,她到底義兄托付給我的。”
剛入廖府的那年,廖逸安問我,最喜歡哪個數。
“柒。”我脫口而出。
隻是因為,廖逸安的安字有七筆。
他寵溺地敲了我的額頭,說了聲“好。”
如今,再次聽到他如此喚我,隻覺得心中悲涼。
喬溫芷的臉色更難看了:“我還是你未婚妻呢!”
她直直衝過來,一把打翻了湯藥。
玉盞落在地上的聲音,像一群鬧人的蟬,鳴叫著往我耳朵裏鑽。
我撲起身,滾落在地上不斷磕頭:“我喝,我全喝......”
清禾師太第一次給我灌避子湯的時候,我咬著牙,一滴也不肯下咽。
在灌了三次盡撒之後,她索性摔了盞。
將我泡在甕中。
直到甕中殷紅的水沒了出來。
“喝藥?還是,這個法子,你自己選!”
仿佛她尖銳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我忙用雙手去舀流淌在地上的藥汁,捧著往嘴裏灌。
廖逸安一把拉起我:“小柒,你到底怎麼了?”
祖母素來不喜喬溫芷,說她生得一幅狐媚像,不如我溫婉聰慧。
即使我父母雙亡,即使喬溫芷被全家視作掌心明珠,她卻依然要嫉恨我。
因為她想要的,是所有人注視的目光。
從前是祖母,現在是廖逸安。
聽說喬溫芷哭到了皇後麵前,說廖逸安不把她放在眼裏。
皇後又哭到了皇帝麵前,皇帝淺淺斥責了他幾句。
廖逸安這才請喬溫芷請來府裏一起用膳。
以前的我為了等他議事回來,一同用飯,硬生生挨過了戌時。
可今日,他早早就回了府,命人準備了一大桌的酒菜。
但起手的第一筷卻夾給我:“還在病中,消瘦了許多,多吃點。”
我如惡狼般盯著那塊肉,毫不遲疑地塞進了嘴裏。
可是我明明不喜吃肉。
不過,隻要我聽話,廖逸安就不會再把我送回去了。
喬溫芷狠狠地戳著碗中的米,直到碾成一團才罷休。
席間,喬溫芷喝了許多酒,借著醉意,非要留宿一晚。
廖逸安勸阻不動,為她準備了廂房。
即使回了京,夜裏依然睡不安穩。
一陣噩夢驚醒,我起身喝水時,喬溫芷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