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個夢裏,我都曾期盼著廖逸安能來接我回去。
像以往那樣摸摸我的頭,說,“夫子錯怪小柒了!”
可再次睜眼,隻有橫流的肥肉壓在我身上喘息。
三年前,廖逸安把本要送我的烏木玉頂筆一折兩段。
“七年的教養,竟讓你生出這等不倫之心,真是下流不堪!”
才情過人是他說的,下流不堪也是他說的。
及笄禮上,我變成了他恥辱。
因為我掉出了繡著相思詩的帕子,那詩裏藏著廖逸安的名字。
可如今,真正恥辱的人是我。
我已經臟了,比水溝裏的鼠蟻還要惡心千百倍。
我忙轉身,垂眸向廖逸安行禮,眼裏再也沒了往日的熱切欣喜。
他似乎很滿意,大發慈悲地伸手要將我扶起。
可在他觸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像是受了驚兔子,身子止不住地打顫。
這是三年來,上百個男人的淩辱帶來的恐懼。
廖逸安的手頓在空中,眼底閃過一絲失神。
“去給你祖母磕個頭吧!”
我忍著打轉的淚水,盈盈俯身:“是。”
明明,我走之前,祖母還好好的。
還中期十足地罵我:“我沒有你這不知廉恥的孫女!”
可隻過了三年,她就悄無聲息地躺在了坳黑個棺槨之中。
我失神地問流螢:“祖母何時走的?”
“三日前。”
“太夫人臨走前,還求廖大人原諒小姐。”
從清淨庵回京城不過半日車馬,他竟厭惡我至此。
不肯讓我見祖母最後一麵。
我失聲冷笑,淒瘮的聲音回蕩在靈堂。
換上孝衣,我給祖母磕了三個響頭。
前來吊唁的賓客們,我也一一回了禮。
廖逸安看著我嗑完最後一個頭,欣慰地點點頭:“這三年,果真是有長進。”
“不枉我費心將你交給清禾師太教導。”
“喪禮之後,就留下吧!”
我神色淡淡:“是。”
年少時的天真爛漫退卻之後,顯得我整個人更加的孤清傲然。
廖逸安看著我慘白的麵龐,眼裏透出了一絲憐惜:“怎的憔悴了許多?”
我垂眸不答,不知如何訴說這屈辱的三年。
他卻沉下了臉色:“定是府中的榮華享慣了,受不住庵裏的清苦。”
“你要知道,送你去清淨庵是去思過的,不是讓你去享樂的。”
廖逸安揚袍而去。
我真沒用,回來的第一天就惹他生氣了。
流螢急著推我:“小姐,你去跟廖大人解釋啊!”
解釋什麼,解釋我是如何在清淨庵的暗室裏享男女之樂?
忽而她又糯下聲來:“小姐你,是不是還對廖大人,存了......那種心思?”
我緊緊捏著手心,頭撥浪鼓似地搖:“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對廖逸安心存情愫,再也不敢對廖逸安心寄期盼。
流螢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
府裏辦完了喪事,又要辦喜事。
聽流螢說,皇帝給廖逸安賜婚了。
他的未婚妻,正是表舅母的女兒,喬溫芷。
三年前的那場鬧劇,說起來還有她一份功勞呢。
喬溫芷搶走我掉落的佩幃,取出了裏麵的絲帕。
我羞惱著去搶,她卻當眾大聲朗讀了出來。
笑著說:“原來暮煙妹妹傾心她的夫子啊!”
廖逸安黑著臉,將絲帕撕了個粉碎。
“我沒有你這等不知廉恥的學生。”
他轉身離去的衣角揚起一陣風,那風又將絲帕卷了幾個來回。
最終落在喬溫芷腳下,被她狠狠碾住。
我的心也被碾得疼痛不已。
才子佳人,自是天定良緣,是不是隻要我乖乖聽話。
他們就不再把我送回清淨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