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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獵者捕獵者
高滿航

十七、酒後情迷

莫江龍極力告誡自己要和柳心月保持距離,可沒能保持住。

半夜裏,酒勁散了,清醒過來的他旋即墜入痛苦自責的深淵。

柳心月嚶嚶哭著,說她還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

莫江龍聽柳心月這樣說,更加的羞愧和自責。他原本是一個原則性極強的人,也沒有拈花惹草的惡習。這會兒,連他自己都鬧不清楚,喝完酒之後,怎麼就管不住自己了呢。此刻,讓莫江龍更為心煩意亂的是,在對不起柳心月的同時,他還辜負了與他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他在讀大學的時候就與女朋友確定了戀愛關係,他到空域防護基地後,女朋友當機立斷辭掉大城市的高薪工作,無怨無悔跟著他來到濱海。兩個人彼此相愛,互相欣賞,都已經把領結婚證的事提上了日程。可他莫江龍現在卻……

莫江龍從與柳心月赤裸相擁的被窩裏抽出身來,他看到手機裏的第一條信息就是女朋友發來的,不是責備,而是擔心,問他昨晚為什麼沒回去,而且憂慮著他加班太過勞累,囑咐他切切記得勞逸結合多注意身體。寥寥幾句,更加讓莫江龍羞忿慚愧,被女友體貼惦念的他,竟是從別的女人玉體橫陳的被窩裏剛剛出來,若他是旁觀者,也會毫不猶豫地唾棄自己。

莫江龍愧悔如淵,他對不起女友,甚至對不起曾經的自己。

他久久沉默,隨即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繼而耷拉下腦袋。他又想起柳心月剛剛提及她沒談過男朋友,這讓莫江龍心中又是驟然一緊,他虛弱的身體就像被武林高手點了致命的穴位一樣,失去控製,癱軟到了床上。

此時,莫江龍心裏最是清楚,他在稀裏糊塗中奪走了柳心月最為寶貴的貞操,就算柳心月此時提出任何高昂的補償要求也在情理之中。他惶恐,他怕,他擔心——如果柳心月提出要跟他結婚,要跟他過一輩子,那麼,他也不得不認真應對這樣的結果。莫江龍最是明白,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的。可是——電話那頭時時刻刻惦念著他的女朋友呢?莫江龍亂了心緒,痛苦沮喪,他在無邊的寂靜裏聽到了自己心臟怦怦怦的悸動聲。

出乎意料,柳心月饒了莫江龍,她並沒有說要嫁給他的話。

柳心月隻是不斷的垂淚,繼而長時間的沉默。她最後說了句,放心吧,我不會纏著你的,就像冷不丁把已經宣判死刑的莫江龍無罪釋放。莫江龍瞪大了眼睛看著柳心月,驚訝,意外,懷疑,之後便是洶湧漫卷的感動,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他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他解脫了,可他又怎麼忍心自己獨自解脫,他糾結自問:柳心月怎麼辦?莫江龍的心是軟的,他不忍看她垂淚,不忍看她傷心。可是,在這個時候,一切語言都是虛偽蒼白和毫無誠意的,他不打算勸慰,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就索性一言不發,安靜地陪柳心月坐著,一根接一根抽煙,等待著和柳心月說些什麼。

“我——我要怎樣做,才能補償你?”莫江龍盯著終於止住了眼淚的柳心月,他小心翼翼,輕柔而又小心地說,“隻要我能做到,就都答應你。”

“為什麼要你補償?”

屋子裏煙霧繚繞。

“我——”莫江龍心虛,“我不該欺負你,我實在該死。”

柳心月無限哀愁地看著莫江龍,頃刻,哀怨地說:“這種事又怎麼能都怪你。”她扭過頭去,“要論過錯,第一個要責怪我的不自重才對。”

“可是。”莫江龍並不打算推諉責任,“都是我喝多了酒才——”

“咱們都別說了。”柳心月擦一把臉上殘存的淚痕,“咱們誰都不要再提了,就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我隻知道彎彎姐說你是一個好人。”

莫江龍聽柳心月提到彎彎時,分明聽見自己的血液在血管裏嘩啦啦上湧的聲音,就像亂竄的火苗,燒得他周身熾熱,四肢驟然膨脹,臉上也是滾燙滾燙,他真想找一方冷水池一頭鑽進去,寧願再不上來。莫江龍陷入到深深的內疚和自責,覺得不但對不住柳心月,更對不住死去的彎彎。

柳心月離開後許久,莫江龍仍然沉浸在自己製造的繚繞煙霧中檢討著過錯。直到胡雲發打來電話,驟然響起的鈴聲,才把他從無限愧悔中叫醒。

“小莫啊,晚上到天宴開會。”

胡雲發在電話那頭永遠是意氣風發。

“開會——什麼會?”

莫江龍努力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來了就知道了。”胡雲發又問他,“說話怎麼有氣無力的,是不是為金盾海岸操心操的,實在沒必要,你把工程交給我們就算睡大覺都不會出問題,今天我給你介紹一個很棒的合作夥伴,以後你就盡管睡大覺了。”

彎彎車禍事件後,金盾海岸的工程雖沒有停下,但有一段時間管理相當混亂,有些具體問題莫江龍甚至不知道該找誰交涉,胡雲發方麵先後來了幾個接替彎彎的臨時負責人,卻都是應付差事,凡事一問三不知,且都在節骨眼上不敢拍板定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循環往複請示胡雲發,一來二去,工程的進度就受到嚴重的幹擾。莫江龍為此直接找過胡雲發多次,甚至急眼說胡雲發公司已經違反了合同中的某某條目,空域防護基地隨時可以單方麵中止合同。胡雲發不急不躁,總是說“馬上解決,馬上解決”,可他總是雷聲大雨點小,負責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卻沒哪個能比上彎彎。

莫江龍掛了電話,猜測著,不知胡雲發這次又會換個誰來糊弄他。

胡雲發說的到天宴開會,其實就是到天宴吃飯。吃飯總要說話,說話總要扯到工作上,既然說工作,必然就上升到了開會的層次,所以在胡雲發的圈子裏,但凡聽他說開會,就都知道是吃飯喝酒的安排。起初莫江龍並不知曉,還周到認真地帶著公文包去赴會,惹了笑話,後來才慢慢適應。

莫江龍趕到天宴酒店時,與會的人員還未到齊。胡雲發先是給他介紹了幾個陌生麵孔後,就各自在飯桌邊上的茶幾四周落座。服務員端著一把白色瓷壺,挨個兒給眾人茶杯裏蓄水。這個當口,剛才被介紹為“張總”的40多歲男子,繼續莫江龍進門時他已經開始的話題。包括胡雲發在內,幾個人都饒有興趣地聽他講。張總的講話自始至終圍繞一個劉主任展開。

張總邊比畫邊講:劉主任是趙經理的朋友,後來一起吃過幾次酒,也就成了他的朋友,劉主任這個人豪爽耿直,為朋友辦事也是清爽利落。最讓人感動之處在於把朋友毫無私心地裝在心裏。前段時間,劉主任單位在濱海的一處老舊家屬樓整體裝修,劉主任在單位鬥智鬥勇才把這塊肥肉銜到自己嘴裏,可他不吃,竟然就跟送人仨瓜倆棗一樣送到了張總手裏。這倒也不奇怪,朋友嗎,有錢一起掙,有酒一起喝,按慣例,張總要讓給他幾個點的抽水。可這個劉主任也是怪人,竟說幫朋友不提錢。別以為他就是麵子上說說,人家是真不要,打進他卡裏他都能給退回來。張總萬千感慨說,其實整個工程也就百八十萬,可他敬佩劉主任這種俠肝義膽古道熱腸的辦事風格。他品口茶後放下杯子,忍不住又繼續嘖嘖感慨劉主任的好。

“這樣的人倒真少見。”胡雲發誠懇地說:“既然有劉主任這樣的朋友,張總可要介紹給我們,君子結君子,小人交小人,若能和劉主任成為朋友,既提升我等的層次,又能感受到什麼叫熱乎乎的俠肝義膽和古道熱腸啊。”

“不要急切,劉主任一會兒肯定是要和胡總你喝酒的。”

張總笑嗬嗬地望著胡雲發。

“好,我一定和這個劉主任喝個大的。”

胡雲發興致盎然。

莫江龍在一群人裏隻認識胡雲發,但明顯的,今天晚上的主角不光是胡雲發,還有自始至終說個沒停的張總,至於被講到的劉主任,也暫時不知是來自政府還是事業單位的神聖,卻明顯是被張總敬幾分的。胡雲發右側坐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自始至終未曾說話,隻在和莫江龍對視的時候淺淺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其餘時間都安靜地端坐著。莫江龍發現,她對張總的講話並無興趣,因為講話到講話者自以為有趣處時,她臉上毫無同步表情,不該有笑點的時候,她的臉上卻流露出不易覺察的燦爛,顯而易見的,她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裏。而那個趙經理應該是張總的人,一開始就很殷勤,又是倒水又是遞煙,虔誠地對每一個人傳遞著微笑。

“但這個人啊,有長就有短,有優點就有缺點。”張總抿一口茶,潤潤嗓子,把聲音提高了分貝繼續說,“而且優點越明顯,缺點就越突出。”

“是有這麼一說。”

胡雲發點頭附和。

“劉主任就是這麼個人,和朋友沒得說,卻不把領導放眼裏。”

他搖搖頭。

“那可算不上一個好部下哦。”

胡雲發接話說。

“可不。”張總意味深長,“他公然和他們單位的中隊長掀桌子。”

聽到“中隊長”二字,莫江龍心中一緊,他隱隱猜到了這個劉主任是誰。卻不敢肯定,接下來就不敢絲毫分神,且聽這個張總繼續講下去。

張總抿一口茶,把混在茶水裏的茶梗用舌頭頂到唇邊,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起來,放在眼前掃一眼,似乎是鑒定到底是不是茶梗,待到確定無誤,才投擲標槍一樣,精準地丟進了煙灰缸裏。張總完成一連串微小動作後,繼續剛才的話題,下麵該說到劉主任如何剛猛了。張總不愧講故事的高手,把劉主任如何從機關被貶到中隊裏,又如何在中隊裏逍遙自在,以及換了新中隊長之後兩人又如何正麵交鋒,都講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尤其劉主任當著數百個人的麵掀了中隊長的桌子一段最為高潮,張總亦是講得四肢並用,聲情並茂,就好像他在現場目睹了全程一樣。

張總剛剛講完,服務員就推開包間的門,領進來一位方麵黑臉的客人。

雖有心理預期,可莫江龍還是吃驚不小:來人竟果真是劉金剛。

“哎呀,濱海這個地方就是邪乎,說曹操曹操就到。”張總熱情迎上去,握著手把劉金剛請進裏麵,“來來來,等你好久了,給你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天庭飽滿,氣象萬千的先生——就是濱海大名鼎鼎的胡雲發——胡總。”張總補充說,“以後我們跟著胡總吃飯,胡總就是我們的大老板了。”

“抱歉抱歉,動身晚了,又趕上堵車,讓胡總久等,實在不好意思。”劉金剛握著胡雲發的手,先向他道歉,繼而環視四周,逐個兒點頭致意。

“理解理解,正常正常,出門在外身不由己。”胡雲發說,“我們都是閑人,來得早也是說會兒閑話。”又張羅劉金剛說,“先坐下,別站著說話。”

“我還想著張總說今天要見的大人物是誰呢,竟是胡總。”劉金剛握了胡雲發的手極為興奮地奉承說,“胡總的名號在濱海可是如雷貫耳啊。”

“浪得虛名,浪得虛名,承蒙大家厚愛。”

胡雲發也緊緊握著劉金剛的手。

“小莫?”劉金剛望見站在胡雲發身後的莫江龍,“你也在?”

胡雲發坐下又起身,道歉說:“差點忘記介紹了,莫分隊長是金盾海岸工程空域防護基地方麵的負責人,回頭金盾海岸工程給張總做,彼此鼎力合作免不了常常見麵,既然你們是相熟識的老同事,就再好不過了。”

張繼倫也想到劉金剛是空域防護基地的老人,道歉說,起先竟未想到劉主任和莫分隊長都在空域防護基地這個茬,既然都是老朋友,以後打起交道來就更加便利。大家也都附和說,相熟最好,以後打交道更加方便。

莫江龍聽了眾人一番品評,加之劉金剛到來後的言語,已經大概推斷出,劉金剛和中隊長搞翻後已經在拓展型導彈中隊待不下去。接下來又聽劉金剛自己講,他已經和基地的領導攤牌,決意離開基地。莫江龍先是驚訝,但看到今天這個場麵,也覺得似乎都順利成章。張繼倫知劉金剛幹營房出身,也是高眼相看,一入職就當項目經理,今天算是頭一遭參加公司的活動。

莫江龍和劉金剛算不上熟,當時他在機關保衛辦當小幹事時,劉金剛已經是營房辦公室副主任,身份不對等,彼此也僅是同事間的點頭之交。

莫江龍對劉金剛與張繼倫以及趙和平之前的交情不清楚,也不認識白衣飄飄的女孩吳涵。胡雲發稱她小吳,他以為是秘書或者下屬經理之類,卻從彼此的眉眼裏看出曖昧,愈搞不清這些人織成的是一張怎樣的網絡。

人齊落座。觥籌交錯的熱鬧剛剛開始,胡雲發就與張繼倫討論起如何分配“利益蛋糕”。胡雲發舉杯宣布,金盾海岸的裝修工程和金色海岸的樣板間工程都交給張繼倫,今天的酒局算是正式宣布交接。這邊剛講完,那邊張繼倫當即就在酒桌上排兵布陣,安排整個工程的材料采購悉數交給趙和平,剛剛加盟的劉金剛則監督跟進金盾海岸工程。張繼倫站在為胡雲發負責和為以後再次合作負責的高度,提出他要親自跟進金色海岸的樣板間工程,承諾要力爭打造令胡總滿意和消費者願意購買的高品質樣板間。

趙和平之前和劉金剛有過溝通,說張繼倫的公司正在做金盾海岸和金色海岸兩個項目,他這個營房主任過來後有的忙。從剛一開始,金盾海岸這幾個字眼都最能讓劉金剛動心,他都沒想到一切會如此順利,尚沒有進入角色,就可輕而易舉參與其中。但此刻,隨著張繼倫的一番即席安排,金色海岸又與他沒有絲毫關係了。劉金剛猶豫著,要不要趁著都在興頭上的機會,就說張繼倫要管的大事多要事多,若親自督管金色海岸必然分心,不如——想到此,他卻又矛盾著,初來乍到就如此唐突地提要求,要是明眼人,定會疑心他的動機和圖謀,加之他有空域防護基地的背景,不懷疑才怪。他冷靜下來,思忖著,不管是最初還是現在,張繼倫對他所有的禮遇和重用,都來自他潛在能成為張繼倫從空域防護基地獵取機密的誘餌,但同時,能走到這一步的張繼倫也絕不是能輕視的對手。他在利用他,與此同時,又何嘗不會提防著他呢?想到此,劉金剛把剛才所有的躍躍欲試都壓了下去,他平靜如水,頷首微笑注視著酒局上高談闊論的張繼倫,內心有一萬匹汗血寶馬奔過,他看不透張繼倫,更看不透張繼倫能否看透他。

就在劉金剛等待著再擇時機的時候,胡雲發把話題攬了過去。他揮揮手打住張繼倫:“張總,聽完你的安排,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事相求啊?”

“說什麼求不求的,有什麼指示,胡總盡管說就是。”張繼倫起身,把椅子往後挪了挪,神情誇張地向眾人提議,“我建議,大家熱烈鼓掌,隆重歡迎胡總給我們作重要指示。”大家叫好響應,劈裏啪啦鼓起掌來。

“豈敢豈敢。”胡雲發站起來,“張總這是折煞我,要是再這樣,我可不敢說話了。”他稍停頓又接著說,“是這樣的,我們小吳啊。”他望一眼吳涵,吳涵也看他,算是回應,“最近說不清道不明地熱衷上裝潢設計了,你說她一個學音樂的,整天搗鼓這幹啥,但既然她喜歡,咱呢,也不能粗暴幹涉,而是必須得大張旗鼓地支持鼓勵,可這支持鼓勵總不能是一句空話吧,得有實在給力的動作,原本我是要把金色海岸樣板間的裝修設計都交給她,可這山不轉水轉,誰承想,這金色海岸跟我無緣,轉來轉去轉成了張總的,我就鬥膽請示張總,看能不能給我們小吳在你的金色海岸謀個飯碗。”話到此處,眾人算是聽明白了胡雲發的意思,都齊刷刷望向吳涵。

吳涵低頭不語,隻是淺淺笑著。

“什麼謀不謀飯碗的,胡總這個玩笑開大了。”張繼倫說,“金色海岸的活我幹,但歸根結底還是你胡總的工程,你才是大老板。”又把桌子拍得啪啪響,強調,“我決定,這個工程小吳是總負責,我們都聽她的。”

“不可,不可,這樣可絕對不行。”

胡雲發趕緊擺手。

“現在工程給我了,胡總你就得讓我做主。”張繼倫慷慨激昂表態說,“小吳到時候設計出什麼樣的風格,我們就堅決貫徹落實什麼樣的風格。”

“那就聽張總的。”胡雲發樂嗬嗬提議,“共同舉杯,預祝合作順利。”

眾人熱烈碰杯,談笑間一飲而盡。

莫江龍靜觀這眾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心中的疙瘩千千成結。

莫江龍明明預感到,今天的酒局是一場驚心動魄大戲的開幕,卻搞不清誰在扮演何種角色,結局又將朝哪裏推進。倒是那個即將參與金盾海岸工程的趙和平很熱絡,竟自我介紹也在空域防護基地幹過,而且他明顯和劉金剛有交集。莫江龍就更加辨識不清,到底誰是敵人?誰又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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