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宴酒店位於濱海市郊,因其富麗堂皇和名貴菜品而成為濱海的標誌性場所。老百姓去不起這種高消費之地,卻成為一小部分人的雲集之所。在濱海人眼裏,能到此用餐住宿的非富即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絕對象征。
這會兒,吳偉龍正坐在鼎鼎大名的天宴酒店貴賓包間的主賓位置上。
“你要的那個商鋪已經搞定,可真是費了不少功夫。”胡雲發坐在吳偉龍的右側位置。等到菜上齊、酒倒上、服務員離開,他才開口說話。
“這麼快就拿到了?胡總在濱海果真是無所不能啊。”
吳偉龍喜形於色地扭頭對著胡雲發感慨。
吳偉龍是空域防護基地營房辦公室的工作人員。雖說身在公職,但這些年憑借工作的便利,他在外麵很是折騰了些生意,經營著一家汽車修理廠,辦了一家中等規模的超市。近段時間又在最繁華的龍首大街相中一家轉租的店麵,準備做某知名品牌男裝的連鎖加盟生意。隻是店麵的主人仗著是黃金地段漫天要價,他去了多次都沒談妥。吳偉龍無計可施,就輾轉托人找到據說神通廣大的胡雲發幫忙。胡雲發起初並未理會,後來主動幫忙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吳偉龍是空域防護基地副指揮長吳克忠的親侄子。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胡雲發無比真誠地說,“我這個人最看重的就是朋友情誼,隻要認定了朋友,那肯定得是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胡總是好朋友好老哥,來,我敬你一杯。”
吳偉龍顯然被胡雲發感動,仰頭就喝下去一盅白酒。
長吳偉龍幾歲的胡雲發正是金色海岸樓盤的開發商。空域防護基地早年圈劃營盤選在濱海市郊,一是地廣人稀便於征地,二是地廣人稀便於保密。但近些年隨著濱海經濟的膨脹式發展,市中心一帶建滿房子,擁擠嘈雜,原本地廣人稀毗鄰龍首河的空域防護基地周邊也順理成章成為百姓向往的風水寶地,自然也就成了房地產開發商眼中的聚寶盆。誰能拿到這裏的地塊,毫無疑問就能賺個盆滿缽滿。胡雲發其實早在拿到金色海岸地塊之前,就知道在空域防護基地軍事管理區安全範圍內禁止建高層,但他憑著多年在濱海經營房地產沉澱下來的投機取巧套路,一方麵用不正當手段辦妥了相關手續,另一方麵想著,自己先加緊把24層的高樓建起來,樓一旦立在那裏,就已成既定事實,即使違反了軍事管理區的保密規定,也不能說拆就拆,就算罰點款,對他來說,也無所謂,與因此而獲得的巨額利潤相比,隻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可胡雲發的小算盤並沒有打好,隨著政府的一紙整改通知書,他的暴利美夢成為泡沫,托人找關係也無濟於事。
“老弟的事辦妥了,可我現在卻是火燒眉毛啊。”胡雲發放下酒杯,把身子緩緩靠在椅背上,連連歎氣,一腔愁苦恰如其分地呈現在臉上。
“老哥莫急,你那個事我再跟老頭子磨一磨。”吳偉龍用分酒器再次給胡雲發把酒盅倒滿,“這畢竟是個大事,我們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此刻二人所說的,正是金色海岸的高層建築一事。被強製停工整改後,胡雲發探得作出此決定的關鍵在於空域防護基地,於是迅速盤點自己的人脈資源,最後遴選出最接近空域防護基地核心決策層的吳偉龍,並迅速把置之腦後的上次吳偉龍托辦之事解決。下一步,就是開掘吳偉龍潛力讓空域防護基地在建房子一事上作出讓步。胡雲發並不覺得金色海岸真就事關空域防護基地的核心安全,而隻認為是彼此的利益衝突,肇始於利益的紛爭在他的叢林經驗裏,也總能以重新分配利益的方式妥善解決,而他需要找到的切入口,恰巧就是正當其時出現在視野裏的吳偉龍。吳偉龍呢,既不知何以停工,也不知胡雲發的算盤,隻懂得投桃報李,既然別人幫了自己,理應回報。當然,他亦把能結交胡雲發當作做大自己生意的高點跳台。
“10分鐘前我讓彎彎給你轉了一筆錢在卡裏,你回頭查一下。”胡雲發側著身子,低聲說,“辦事情總要花錢的,可不能讓你做賠本的買賣。”
胡雲發提及的彎彎是他的秘書。此刻就坐在胡雲發的下手,正和吳偉龍對麵。高挑身材,柳葉彎眉,吳偉龍望過去,見彎彎正淺淺地衝著他笑。
“這不合適吧,八字還沒一撇,怎麼能拿錢呢。”
吳偉龍為難地望著胡雲發,片刻,又轉頭看彎彎。
“莫說錢,就是要彎彎,我今天晚上也一定拱手相送。”
胡雲發哈哈大笑。
吳偉龍忙說:“莫開玩笑。”
彎彎也責備:“你怎麼為了生意連我都不要了。”
胡雲發仍舊笑著說:“我可不是為了生意,而是為了兄弟,偉龍這樣的兄弟,莫說這些,就算讓我以身相許,我也欣然答應。”回過頭看一眼彎彎,又扭頭到吳偉龍處,“隻是,偉龍怕還是更喜歡彎彎這樣的美女吧?”
吳偉龍應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當然沒法超凡脫俗。”
“男人好色,情理之中。”胡雲發嘿嘿笑著:“愛好是最大的本性,也是最大的敵人。當今世道是不怕領導幹部剛正不阿,就怕沒有興趣愛好啊。”
“都是蓄積著七情六欲的肉體凡身,哪個能沒點愛好?”
吳偉龍應和胡雲發。
“可我聽說吳副指揮長是個例外,他從來潔身自好一塵不染。”
胡雲發意味深長地笑望著吳偉龍。
“別提那個老頭子,他要用點心,我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這樣。”
吳偉龍氣咻咻抱怨。
“你們畢竟有血緣之親,他是你的親叔叔,而且嘛,他又主管後勤,這次的事還得他出麵。”胡雲發稍停頓,“聽說,他馬上就要退休了?”
吳偉龍歎息說:“是啊,副指揮長幹了10多年也沒能轉成正,趕明年六月份就該退休了,辛辛苦苦一輩子能頂個啥,這不眼看著就要到頭。”
胡雲發若有所思地說:“勞煩你辛苦辛苦,替我做做吳副指揮長的工作,請他退休之後呢,如果暫時沒有更好的去處,不妨到我們公司來,我誠摯邀請他當戰略顧問,我們給他開這個數的年薪。”他伸出一個手指頭。
吳偉龍盯著他問:“10萬?”
“不,100萬。”胡雲發微微一笑說,“另外再加業績提成。”
“真是誘人的待遇。”吳偉龍遺憾說,“但我確定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有誌者事竟成。”彎彎聲音清脆悅耳,“也說不定會答應呢。”
兩人同時看彎彎。
彎彎見二人齊刷刷望向她,頓時紅了臉,惹得二人哈哈大笑。
吳偉龍舉杯敬彎彎,彎彎沒舉飲料,而是把分酒器加滿酒擎在手裏。
胡雲發鼓掌說:“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們這些老爺們都得向彎彎學習。”
吳偉龍沒法,也換成滿杯的分酒器。
胡雲發慫恿喝交杯,二人就交臂把各自分酒器裏的白酒一飲而盡。
隨後,胡雲發也與吳偉龍用分酒器喝,彎彎又主動來敬吳偉龍,一會兒摟脖子,一會兒挽胳膊,兩個人把酒喝得五花八門,直到都踉蹌亂語。
第二天一大早,響亮的電話鈴聲把吳偉龍叫醒。
吳偉龍驚醒後才發現,自己竟和彎彎整晚都在一起。
“胡總呢?”
吳偉龍四麵環顧。
“昨晚就走了。”
彎彎懶洋洋翻個身回答。
“那咱們這是?”
吳偉龍心虛,都不敢正眼看彎彎。
“你說呢?現在要是被別人抓了現行借口可不好編,你趕緊動用你的聰明才智,想個能解釋得清的說辭。”彎彎轉過身,慵懶狡黠地笑望著吳偉龍,“行了,一沒拍照,二沒攝像,我不會訛詐你的,趕緊去上班吧。”
吳偉龍尷尬,不知說什麼,隻盡力擠出笑臉。
他猛然想起剛才的未接電話,解開屏幕密碼一看,竟是劉金剛。
“在哪裏?趕緊到大院門口,都亂成一鍋粥了。”
吳偉龍在急切的催促之外,還真切聽到了亂哄哄的吵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