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在辦喪事,我的喪事。
從出事開始算起不過十日,活不要見人,死不要見屍便可斷定我已命喪黃泉。
我平安歸來眾人神色各異,衛流川眼底烏青一片,看著我說不出話來,緊接著有意擋住趙妙儀微微隆起的腹部。
「衛流川,你就這麼心急嗎?」
衛流川下意識搖頭伸手來拽我,被我狠狠甩開。
「雲娘,有什麼事我們回房再說。」
他在怕我,因為心虛。
我的回歸讓王府成了笑料,坊間紛紛說王府心狠,衛流川被美色迷昏了頭,眼巴巴做這一出戲就為盡早娶趙妙儀過門。
將軍府得知此事後派人要將趙妙儀強行帶走,趙妙儀為了孩子竟以死相逼,絕不肯出王府半步。
前院鬧了好一陣,將軍和將軍夫人親自登門拜訪,眼見勸說不成,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最後雙方不知達成什麼約定,將軍夫人連同趙妙儀一起在王府住下。
這下不僅是王府,連將軍府也成坊間茶餘飯後的笑柄。
王妃不敢得罪手握兵權的將軍,隻好拿我出氣。
「六年來你無所出,難不成你要讓流川斷子絕孫不成。」
「柳雲時,你莫要忘了曾同我說過的話。」
「迎娶新人進門傳承香火,怎麼現在就做不得數了?」
我再沒有以往的謙卑,坐在榻上分毫未動。
「這是王妃娘娘的意思還是衛流川的意思?」
「既然是我與夫君的事情,勞請王妃娘娘轉告他,讓他親自來與我談。」
還沒等到衛流川,我先等到了趙妙儀。
她孤身一人提著籃子,裏麵滿是幼兒的衣物。
她每拿出一件便同我介紹這是什麼,可惜布上的針腳實在別扭,我再看看她十個包好的手指,心中了然。
「娘親總說我像個少年郎,自小不喜女兒家的東西,就愛騎馬射箭。」
「拿起這繡花針,我才發覺這一點也不比刀劍簡單。」
「姐姐有繡過什麼東西嗎?」
恍然間,我又覺得自己和她有點像。
數年前我也與此時的趙妙儀一般,滿懷期待新生命的降臨。
放下刀劍舉起繡花針,刺傷十根手指也不覺得疼。
「沒有。」
我回答得絕情,她嘴角笑意凝固,兀地跪了下來。
「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
「可孩子無辜,我必須給他一個名分,不能讓他自出生起便背上野種的罵名。」
「我,走不得!」
我設想過無數次與趙妙儀正麵相對的場景,最壞我們互相對罵,我連罵人的語句都學了,卻從未想過會是這般。
若是她態度強硬,我自不會退讓。
可將軍府千嬌萬寵的女兒,如今竟為一個男人甘願下跪,求我讓她進門。
「趙小姐,你先回去吧。」
千言萬語彙集心頭變成輕飄飄的一句話,在風中消散。
芙蓉園裏我與衛流川對峙而坐,氣氛頗有些尷尬。
「你失蹤後我連同尋人的隊伍沒日沒夜整整找了九日,所有人都說你已經死了,我,我...」
「所以你也覺得我死了。」
「雲娘,此事是我做得不對,可妙儀和她腹中的孩子無辜。」
「你也是女子,自然知道清白和名節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
「我不能對不起她們母子。」
是啊,他衛流川不能對不起趙妙儀,但可以對不起與他結發六年的我。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怨誰,無力又彷徨。
「我答應了,衛流川,我答應你。」
他坐下又起身,握著我的手激動異常。
「雲娘還是你識大體,你放心,就算妙儀進門我也絕不會辜負你。」
我看向大片枯敗的芙蓉花,心中感歎。
原來再漂亮的花,也敵不過歲月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