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我躺在床上,胸口的隱痛讓我如坐針氈,反反複複難以入睡。
就這麼半睡半醒撐到了第二天,我渾渾噩噩去商圈取先前定好的香水時,遇到了李詩意。
她一身紅裙張揚熱烈,神不知鬼不覺繞到我背後,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手一抖,沒抓緊袋子,嗑在了地上,清淡的橘子香從袋子裏蔓延開來。
一隻拿著紙巾的手出現在眼前。
李詩意聲音柔柔的,帶著笑意:
「這麼多年了,見我還是這麼狼狽?」
她用紙巾擦了下地板,然後將粘著灰塵的香水液抹到我膝蓋上:「一千一瓶,別浪費了啊。」
一瞬間,仿佛回到五年前,我的便當盒和情書被她發現。
她眼神流轉,在我和情書間打量:「你喜歡江曾?」
我的便當被她隨意打開,她隨手撚了一塊,隻嘗了一口就吐到紙巾上。
「你和這東西一樣廉價。」
我盯著地板,聽到她說:
「江曾喜歡的人是我,你不要再妄想什麼了。」
「鳩占鵲巢五年,該換回來了吧?」
抓著滿手的玻璃碎片,我緩緩起身,看著她一字一句:「我知道。我會走的。」
李詩意一愣,笑道:「當初為了錢用盡手段,你也已經得到很多了,不用表現得這麼委屈吧?」
「你說是吧,江曾?」
鋥亮的皮鞋出現在視線裏。
江曾垂眸看我,語氣十分冰冷:「你怎麼在這裏?你跟蹤我?」
我覺得江曾真的很自信。
他大抵還以為我和當年一樣喜歡他,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我掏出小票給江曾看。
上麵顯示一個月前,我就約好了今天取貨。
李詩意捂著嘴笑:「哎呀,別冤枉小池啦,人家現在做事多小心啊,可不像以前一樣,忘記我對桂花過敏。」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一地狼藉和我,那種從心裏的鄙視和看輕幾乎是赤裸裸的。
說實在話,我有點怕她。
人對暴力行為的恐懼,往往可以從少年時期持續很多年。
高三寒假,從醫院回來地李詩意和她哥哥把我打成肺破裂,幾乎算得上重傷二級,可以判刑了。
冰天雪地中,我被扒了衣服躺在地上,指甲縫裏全是臟兮兮的雪水。
恍惚聽到李詩意尖銳的聲音:「你怎麼有臉呆在江曾身邊!」
「像你這樣的婊子,就該這樣躺在地上被人欺辱!」
我拚盡全力聚焦視線,看到李詩意的哥哥解開褲子,獰笑著朝我身上壓來。
如果不是李詩意的手機突然響了,我大概已經不堪受辱,一頭撞死在手邊的鋼管上。
「喂?江江,我在呢。」
李詩意撒著嬌,聲音嗲嗲的,語氣十分歡快:「看電影?啊,好啊,我丟一下垃圾就去找你。」
雪,讓我的身體對痛苦的感知降低,我空洞地望著天空,覺得靈魂已不在大地。
出院後我拿到了那條巷子的監控,店鋪老板擔憂地問我要不要報警,我也隻是搖頭。
後來,江曾看著那段監控,問我:「所以呢?」
他直視我蒼白的臉,忽略我不斷的咳嗽和無意識捂胸口的動作,困惑道:「你想要什麼?」
想到我貧窮的家庭,我努力克製發抖的身體:「我想要錢。」
可再多錢,也撫慰不了當初被絕對力量壓製的後怕感。
我開始抗拒和李詩意哥哥一樣粗獷強壯的男性接觸,有時走在夜路上,會因為害怕而失去理智地狂奔,直到喉嚨湧上鐵鏽味、肺部劇痛、難以呼吸。
這兩年稍微好了些,但隻要想起李詩意,我的身體就不自覺一陣戰栗。
我勉強笑道:「李小姐懷孕了對嗎?最近天涼,注意保暖。」
李詩意和江曾的表情都變了。
江曾麵上驚疑不定:「你怎麼……」
我搶先到:「我去醫院體檢的時候,看到你們去產檢了。」
江曾上前一步拉住我:「你聽我說,我們不是……」
「江江!」
李詩意聽到江曾否認氣紅了眼,點點水光泛在眼底。
江曾轉身輕輕抱住李詩意,小心翼翼地安撫。
他歎了口氣,說:「你回家吧。」
於是我渾渾噩噩地,坐上了回別墅的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