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國公府呆了一段時間,我向裴墨提出,我想去仙洲遊玩。
我突然對他有了好臉色,裴墨自然喜不自勝,一口答應。
看著他為我忙前忙後的準備車馬和一路上的細軟,我不禁想起三年前呆在定國公府的那段日子。
當時的裴墨說要帶我看盡京城繁華,給我準備了一輛舒適寬敞的馬車,鋪了繡著金線的軟墊,還放了大塊的冰扇涼解暑。
我新鮮地趴在窗口向外張望。
裴墨含笑親手給我剝了一隻荔枝:「你嘗嘗這個,緊趕慢趕才從南邊送來的,尋常人在京城還要好一陣子才能吃到。」
我就著裴墨的手吃下荔枝,眨了眨眼問:「你待誰都是這樣好嗎?」
「沒有,隻對你這麼好。」裴墨哈哈大笑,戳了戳我的腦門。
說著,裴墨伸手把玩著馬車內裝飾的流蘇,似是自言自語的說:「我從前沒有機會與他人一同出遊過......」
那時我被荔枝甜暈了頭腦,滿心滿眼都是極盡體貼的裴墨。
現在想來,裴墨說的人便是祝晚寧。
祝晚寧不愛裴墨,又一直體弱多病,自然不能也不願意和裴墨乘坐馬車出遊。
那輛馬車華美非常,又寬敞舒適,自然不可能一朝一夕之間做好。
那應當是裴墨早就為祝晚寧準備的,可笑當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裴墨是真的對我好。
他隻是忍著不耐煩,為了哄騙我的信任才會把這輛馬車拿給我坐。
如今又乘上這輛坐過的香車寶馬馬,我的手指不自覺用力,勾壞了金線軟墊。
裴墨眼尖的察覺了我的動作,他很緊張:「怎麼了,是這個軟墊不舒服嗎?我給你換一個。」
我撇過頭,將自己眼底的嘲笑和恨意都一一藏好。
到了仙洲之後,仙洲郡守早就等在城門外,親自恭迎裴墨的車馬。
「這天這麼熱,還請世子與小姐再多忍耐一會兒。」
仙洲郡守一臉阿諛奉承,卻在看到裴墨的瞬間,他眼中掠過一絲極深刻的恨意,裴墨沒瞧見,但是我的餘光捕抓到了這一絲有趣的畫麵。
當晚仙洲郡守在自己府邸設宴款待,仙洲郡守的府邸從外看平平無奇,而裏麵卻別有洞天。
回廊百轉千回,除了燈籠以外,四處都有夜明珠的裝飾,在沉沉暮色下發出圓潤亮澤的光芒。
園子中山林水景無一不精,花鳥魚蟲無一不靈,看得人眼花繚亂。
察覺到裴墨看向自己的目光,仙洲郡守點頭哈腰道:「多虧世子照拂。」
至於仙洲郡守準備的吃食則更讓人大開眼界。
光點心小菜就有十三道,總共被端上桌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二道碗碟,各種山珍海味更是數不勝數。
裴墨司空見慣般的接過仙洲郡守遞過來的筷子,而我則動也沒動。
「怎麼了?」裴墨問。
我說:「你們有沒有聽見哭聲?」
眾人屏息凝神,隻聽見燈火通明的夜色中,似乎的確傳來了細弱遙遠又撕心裂肺的女人哭聲。
仙洲郡守神色一變。
他罵了幾句:「那小娼婦又來哭她的短命鬼兒子了!你們是吃幹飯的?
還不快去攆走,要是打攪了世子和小姐用飯,砍了她全家的頭都不夠!」
說著,他臉上又堆滿了笑,轉頭來對裴墨說:「今年收成不好,世子您也是知道的,那女人的兒子餓死了,總來哭......」
裴墨有些不耐煩的嗯了一聲,給我盛了一碗湯:「寧寧,你先喝一碗湯好嗎?這個養胃。」
外頭的哭聲漸消,這種寂靜讓我渾身發冷。
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的裴墨、與裴墨狼狽為奸的仙洲郡守,都讓我覺得無比厭惡。
我揮手打翻了碗碟,猛地站起身來。
「裴墨,你真是讓我感到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