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資格提她。”
霍景年站在路燈下,長長的身影籠罩在趙西窈身上。
一如他給她帶來的陰影。
意識到這不是夢,趙西窈猛然清醒了幾分。
轉而,她又閉上了眼,一言不發。
“你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霍景年覺得挺稀奇的,她可以為了霍驍求他,也可以求別人,甚至可能連何嘉佳都能求。
但她就是不會為了自己而求他。
就算她現在卑賤到塵埃裏,也還是有那麼一點傲骨。
霍景年不喜歡她的傲骨,那對他來說很諷刺。
如果現在她質問他,她被趕出霍家的事,是不是和他有關係,並低頭求他,讓她回到霍家。
他也不是不能高抬貴手。
但是趙西窈沒有。
她猜到了,今天她被霍二太太趕出來,這背後不可能沒有霍景年的推波助瀾。
還是那句話,他想看她受苦受難,想看她期望落了空。
趙西窈胃裏好痛,像是被人緊緊揪住,往外扯。
她的臉色一寸一寸蒼白下來,不過夜色下,看不出什麼。
“沒有,我沒有什麼話要說的。”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就算脾性再怎麼變,骨子裏也不會變。”
還是那麼傲。
隻不過以前的傲是浮於表麵的,現在的傲深埋在骨子裏。
但一樣讓人不舒服。
可是隻有趙西窈知道,她回不去以前了,再也回不去。
三年裏,驕傲的孔雀早已被折斷羽翼。
渾身上下,裏裏外外,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霍驍終究還是知道霍二太太把趙西窈趕出去,氣急攻心,吐了滿床鮮血,觸目驚心!
霍二太太承受丈夫兒子,還有霍老爺子的指責,氣得紅了眼:“一開始我就不同意趙西窈嫁給阿驍,你們非要,現在好了,她才來多久,就把家裏弄得烏煙瘴氣!”
霍家查來查去,隻查到趙西窈外路口被一輛麵包車套走,之後便沒了蹤影。
霍恬幸災樂禍:“按她以前的行事作風,得罪的人可不少,誰知道到底是誰?”
但其實她知道,知道趙西窈現在有可能在哪裏。
何嘉佳她們做的事,她也略有耳聞。
不說,隻是想讓趙西窈多受幾天折磨。
手機一直在響。
趙西窈昏昏沉沉,她真的好想睡覺,好好地睡一覺。
可瀕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她腦子裏猛地一震。
這是她手機的來電鈴聲。
但今晚在俱樂部,手機不知道被何嘉佳那些人扔到哪裏去了,現在聲音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趙西窈艱難地睜開眼。
霍景年站在不遠處,聲音是從他那裏發出的。
本來已經做好就此閉眼睡去,再也不醒來的心理準備,可聽到聲音,趙西窈心中還是燃起一絲希冀。
手機是霍驍給她準備的,會打電話給她的人,應該隻有霍驍了。
“我的手機在你那裏嗎?”
霍景年把手機屏幕對著她,屏幕上霍驍兩個字異常顯眼:“你是指這個麼?”
趙西窈眼底亮了亮,殷切地問:“嗯,可不可以把手機還給我?”
話音落下,霍景年迎著她的視線,無情地把電話掛斷,隨後扔進垃圾桶。
趙西窈眼底驟然變得灰暗。
“期望落空的滋味,如何?”
一次次地感覺自己就要得救,卻無論如何都等不來。
趙西窈明白了。
霍景年跟何嘉佳那幫人不一樣。
那些人隻是想羞辱她,想看她像困獸一樣作鬥爭,卻掙紮無果的樣子。
趙西窈隻要不反駁,不掙紮,她們便會覺得無趣,從而收手。
但霍景年不一樣,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導者,希望是他給的,失望和絕望也是。
霍景年居高臨下,冷漠如斯:“打從你為了出來,跟霍驍和你母親買通算命的開始,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趙西窈空洞地睜著雙眼,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
霍驍到底找到了趙西窈。
他是親自出來接人的,霍二太太拿他沒辦法。
找到趙西窈的時候,人已經奄奄一息,看起來就剩那麼一口氣。
霍驍抱著她,既生氣又心疼:“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告訴我。”
“沒有誰,霍驍,別計較......”
趙西窈不想他為了給她出頭,得罪那些人,得罪霍景年。
那對他和她來說沒有一丁點好處。
奄奄一息說完那句話,趙西窈便失去了意識。
霍驍把她送到醫院,救治之後,又接回霍家。
這次他跟霍二太太嚴正聲明,要是再動趙西窈趕出去的心思,他也不會留在霍家。
沒有霍家,霍驍和趙西窈都會死。
他們就像兩顆浮萍,緊緊相依。
趙西窈再醒來,眼前是熟悉的霍家客房。
霍驍就守在床邊:“你醒了。”
趙西窈懵了一會,回過神來,緊緊抓住霍驍的手:“霍驍,我能從那個地方出來,是你和我媽媽,對嗎?”
她沒忘記,霍景年今晚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
霍驍沒料到趙西窈一醒來就這麼問,一時遲疑。
趙西窈卻覺得,這已經是答案。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差一點點,她就想自我了斷。
可是希望來臨,她被接出來。
沒想到出來還不如當初死在裏麵。
趙西窈真的覺得,老天在戲耍她,一遍又一遍。
霍驍仿佛看出她的絕望,看透她的心思,他想把她留住。
趙西窈好像也看出霍驍有意隱瞞她什麼。
“霍驍,告訴我,別騙我。”
本來說好了,不把這件事告訴趙西窈,可霍驍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出來。
“...陳姨生病了。”
短短一天,趙西窈經受了太多震撼,她麻木地張了張嘴:“什麼病?嚴重嗎?”
“是,癌症晚期。”
盡管萬般許願,劫難還是降臨在了家人頭上。
哪怕是在那裏麵的三年,趙西窈也從未這樣感到絕望。
她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災星。
她該死。
趙西窈的沉默,讓霍驍感到不安。
他拉住她的手:“你別擔心,一切有我,我已經安排陳姨治療,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會有治愈的希望。”
話是這麼說,但任誰都能聽出來,這隻是一句安慰話而已。
趙西窈回握住他的手,酸澀的眼眶裏泛著淚光:“我想見見我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