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霍景年沒再回到霍家,借口忙公務一直在外麵。
直到這天,霍驍和趙西窈出了門。
霍景年的車與他們擦肩而過,在霍家門前停下來。
身邊的霍媛注意到他的視線,輕嘲地說:“這段時間二嬸倒是沒再提起讓她跟阿驍領證的事,不過阿驍堅持,二嬸點頭也是早晚的事,時隔三年,趙西窈臉皮也厚了,家裏那麼多人不給她好臉色看,她竟也能呆得住,這些日子還一直勤勤懇懇地照顧阿驍。”
她似是覺得稀奇。
畢竟一開始認為趙西窈不一定能呆得住,就算她能,霍景年也不會給她機會。
沒想到......
霍景年沒有接她的話,幽暗的目光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家裏的傭人過來替兩人開門,霍景年忽然開口問:“他們去哪?”
傭人愣了愣,看見遠處消失的車屁股,才明白過來。
...
車子平緩地行駛在路上,趙西窈和霍驍並排在後座,擺在腿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處處透露著她的心焦與不安。
霍驍做完檢查,兩人剛從醫院出來,趙西窈被他領著往私人療養院去。
陳蘇清被霍驍安排在那。
過去三年的生活雖然算不上很艱苦,但沒了丈夫,女兒也突然人間蒸發,心理與精神雙重折磨,再加上後來身體出現問題,陳蘇清從一個雍容的貴婦人,如今變得滄桑消瘦。
到病房的第一時間,母女倆相互望著對方,像是極度地難以置信,以至於忘了做出反應。
好一會,情緒才突然泄閘。
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趙西窈覺得自己真的很不孝,上次見到陳蘇清,看到她的皺紋與白發,竟然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
病痛的折磨,讓陳蘇清看起來皮包骨頭,形如骷髏。
明明上次見到還不是這樣,短短一個月,變化如此之快。
趙西窈心裏刀割一般。
自己所遭受的那些,遠不如這個來得疼痛。
霍驍眸色深深,轉頭出去,體貼地把空間留給母女兩人。
陳蘇清注意到,含糊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隨即撫摸著趙西窈的臉,輕輕為她擦掉眼淚:“窈窈,在霍家還好嗎?他們對你怎麼樣?霍景年有沒有為難你?”
趙西窈抽泣著,一邊搖頭:“媽媽,我很好,霍家的人對我還不錯,霍驍對我很好,至於霍景年,他也沒有為難我。”
陳蘇清其實有點不相信,但想到霍老爺子的承諾,她漸漸安下心。
想來,霍老爺子會說到做到的。
陳蘇清上下打量趙西窈,看她的模樣確實比上次見到要好些。
“好孩子,別哭。”
趙西窈又是搖頭,無聲流著眼淚。
明明她的眼淚早該流幹了,可是碰上陳蘇清,她真的忍不住。
陳蘇清摸著她的頭發:“你會不會怪媽媽,不經過你的同意,就這樣讓你嫁給霍驍?”
“不會,我都明白。”趙西窈說得毫不猶豫,她一張臉都哭紅了,眼眸裏滿是懊悔與懇切,“對不起,沒有早一點聽你和爸爸的話。”
如果早一點聽話,現在局麵應當不會如此。
人生最難過最無力的,莫過於悔不當初。
“現在能明白也不晚,窈窈,以後好好跟霍驍在一起,把霍景年忘了吧。”
趙西窈點著頭,語氣裏滿是被風雨捶打過的乖順:“我會的,您放心,我跟阿驍從小青梅竹馬,他會對我很好,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會盡快結婚,生個孩子。”
陳蘇清心疼她如今的乖順,也欣慰她能想明白:“那太好了,媽媽等著抱外孫。”
可她怎麼知道,趙西窈在霍家的真實處境?
趙西窈這麼說,隻是不希望她在遭受病痛折磨的同時,還要為她這個不孝女兒擔憂操心。
胰腺癌,那麼惡性的疾病。
她的媽媽要怎麼樣才能扛過去......
回到霍家,趙西窈的情緒已經恢複平靜,仿佛他們並沒有見過陳蘇清。
霍驍看她那麼熟練地隱藏起情緒,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想拉過趙西窈的手說什麼,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兩人下車,並肩往裏走。
忽然,趙西窈摸到空蕩蕩的口袋,腳步一下停住。
“我的手機沒有拿,應該是落在車上。”
剛才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上網,查找有關陳蘇清病情的資料。
後來情緒一度低落,手機應該順勢放在旁邊了。
霍驍伸手搭在她肩上,安慰她:“不要緊張,我陪你回去拿。”
可話音落下,裏頭一個傭人匆匆走出來;“二少,二太太讓您回來了立刻去找她。”
霍驍皺了皺眉,想讓傭人去回話說等一會。
趙西窈阻止了他:“你去吧,隻是拿個手機而已,我很快。”
傭人就在一旁盯著。
霍驍拗不過趙西窈,隻能同意。
想來霍景年這段時間沒回來,讓她一個人也不會有事。
霍驍哪知道,霍景年今天破天荒地回來了。
幸好剛才送他們回來的司機還沒把車開走,不過趙西窈折返回去,裏裏外外找了兩遍,卻沒找到丟失的手機。
趙西窈耳根臉畔微微發紅,是急的。
怎麼會找不到,明明剛才在車上還在的,難道是她記錯了?
正想趴下看看會不會掉在車底時,趙西窈餘光瞥見司機欲言又止的神色。
頓了一下,她語氣平和地問:“請問你有看到我的手機嗎?”
司機搖頭的時候,眼神是落在趙西窈身後的。
趙西窈一回頭,便看見霍景年恣意的眸子微垂,手上漫不經心把玩著一個物件。
那一身慵懶閑散的氣質,在此刻放大到極致。
如果此刻他手上把玩的不是趙西窈的手機,趙西窈一定拔腿就跑。
即使不願意再跟他有一絲一毫的牽扯,趙西窈還是不得不壯著膽子問他:“小叔,你手上那個是我的手機,可以還給我嗎?”
霍景年抬起眸子,冷意一閃而過:“你叫誰?”
“...你。”
“我是你哪門子的叔?沒記錯的話,你跟霍驍還沒領證,儀式都沒走一個,現在攀親戚未免太早了。”
霍景年語氣裏毫不掩飾的嘲諷羞辱,一字一句都在嘲笑趙西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如他從前一遍遍不耐煩地把她從身邊推開,像看待多麼討厭的東西一樣。
然而趙西窈臉上已經沒有那種被人羞辱的惱怒與羞恥,隻是微微垂下來的眼底,浮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悲涼。
頓了頓,她忍氣吞聲地開口:“霍三爺,您手上拿著的是我的手機,可不可以...請您還給我?”
“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