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在這裏等我。”

霍二太太領著趙西窈來到開福寺，上完香便讓她在大殿外等著，自己不知道要去哪裏。

趙西窈雙手交疊著，沒有多問，乖乖巧巧應下：“好。”

霍二太太又掃了她一眼。

其實就算以前趙西窈性子驕縱了點，她對趙西窈也還算滿意。

如果後來霍景年沒有出現，趙西窈的事沒有鬧得沸沸揚揚。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霍二太太走了，趙西窈站在大殿外，看著來來往往上香祈福的人，又看看望著世人，滿目慈悲的佛像。

她還是走了進去，在佛像前跪下，雙手虔誠合十。

她以前是不信佛的，至少，在霍景年出現之前不信。

現在是人生走到絕路，隻能寄希望於佛祖慈悲，饒恕她的罪過。

就算無法饒恕，有什麼懲罰衝她一個人來就好了，身邊的人千萬不要再受她牽連。

她隻求，媽媽好好的，霍驍好好的。

“求得這麼虔誠，三哥，你猜她在求什麼？”

熟悉到令人心悸的聲音響起，趙西窈半個身子一僵。

她倏然睜開眼，一抬頭，便對上霍景年冷峻的側臉輪廓。

他甚至都懶得看她一眼。

陸卓霖站在另一旁，嘲諷之色溢於言表。

趙西窈僵在那，似乎忘了自己會說話，半天張不開嘴。

陸卓霖抬腳踢了踢趙西窈的腳後跟：“啞巴了？”

趙西窈回了神，垂下眸子：“不是......就是拜一拜，沒求什麼。”

“不敢說出口？”陸卓霖輕嘲，“讓我猜猜，是在求跟霍驍百年好合，還是求佛祖饒恕你的罪過？亦或是......”

話沒說完，陸卓霖的眼神落到霍景年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霍景年一雙眸子向下一掃，幽幽涼涼的，像是不悅。

趙西窈猛地對上一眼，脫口而出解釋：“不是，沒有，我不敢，也沒有資格。”

霍景年目光沉下。

趙西窈心裏湧起陣陣酸澀。

三年前那個晚上，她去找霍景年質問，惹得霍景年好生氣。

他說了好多話，認識那麼多年，他頭一回跟她說那麼多話。

本來應該高興的，可他說的每句話都像刀子，狠狠紮在趙西窈心上。

她說她隻是喜歡他而已。

霍景年卻給了她致命一擊：“誰給你的資格喜歡我？”

如今千瘡百孔，都是拜他所賜。

腿腳感到麻木，趙西窈想要起來。

霍景年卻在這時輕嗤：“這麼會求，不如也替我求一個。”

陸卓霖似乎感到詫異，很快又說：“我看行。”

兩人目光灼灼。

趙西窈想說，她為霍景年求的還少嗎？

他在意過嗎？

周圍人來人往，對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趙西窈擔心霍二太太快回來了，隻能跪回去，雙手合十，為霍景年求了一句。

“求的什麼？”

趙西窈站起來，霍景年忽然問了一句。

她不知他的意圖，但還是認真給了回應：“求佛祖保佑小叔跟何小姐永結同心，子孫滿堂。”

這樣的祝福，應該是合霍景年心意的吧。

這麼多年，除了死去的餘婉，霍景年沒跟任何一個女孩子親近過，包括趙西窈。

他對她避之不及，煩透了。

如今霍老爺子安排他跟何家小姐，他既沒拒絕，看起來也是蠻中意的樣子。

想來，他終於又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

那麼，趙西窈祝他幸福。

也希望他心裏能平衡一些，對她和霍驍高抬貴手。

趙西窈滿心希望他現在就能放她走。

可不知為何，霍景年好像並沒有感到愉悅。

在她說完之後，寒意明顯朝她壓迫過來。

陸卓霖嘲笑趙西窈：“騙誰呢？你從前像狗皮膏藥一樣賴著三哥，愛而不得，難道會真心祝福三哥？誰知道你到底是許願，還是詛咒？”

“我說的是真的。”趙西窈無力辯解，心裏急得團團轉。

“就算是真的，你不是也說過，許願祝福說出來就不靈了，那你還說出來，就證明你不是真心想讓我跟何小姐永結同心，子孫滿堂。”

霍景年這一句，說不上來什麼意思。

像為難，又不像。

趙西窈愣了一會。

沒想到霍景年會記得她說過的話。

這好像一種恩賜。

不過如今的她不需要了。

這樣的恩賜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劫難，足以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趙西窈無力再承受一次。

僵持的時候，外頭傳來一道驚訝聲。

“誒，好巧，景年也在這裏嗎？”

趙西窈沒見過何家小姐，但從霍景年和陸卓霖的臉色猜到，那應該就是何家小姐無疑了。

“我不打擾了。”

她當即想走。

霍景年不由分說將她扯住：“誰允許你走了？”

從前她的占有欲多強？

如今恨不得能直接把他推到別人懷裏去，這樣她就就此解脫了。

她總是如此，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霍景年覺得很諷刺。

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下一秒人就進殿來了。

趙西窈急得白了臉，壯著膽子想把胳膊從霍景年手掌裏抽出來。

霍二太太從外麵回來，怒氣衝衝地找趙西窈，卻發現她根本不在大殿周圍。

再往殿內一看，一眼瞧見了霍景年。

他身邊站著一男一女。

霍二太太認出來，男的是陸家的，至於女的......

“伯母。”

趙西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霍二太太回過頭，疑惑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你去哪了？不是叫你在這裏等我。”

“去洗手間了。”趙西窈垂著眼，掩飾眼底的心虛。

霍二太太冷哼一聲：“先跟我回去！”

趙西窈感覺霍二太太好像是知道了什麼，犀利的眼神像是看進她內心。

她想解釋什麼，又擔心此地無銀三百兩。

霍景年看見那灰溜溜離開的小身影，想到剛才被他攥在手裏，仿佛一折就斷的胳膊，手心無端冒起滾燙的感覺。

不用多想都知道趙西窈這幾年的生活不會好到哪裏去。

可是那又怎麼樣？

如果不是趙西窈，餘婉不會死得那麼慘。

就算是高傲嬌貴的公主，也不該踩著別人的血肉，踐踏別人的尊嚴，卻一笑了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應該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