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姨,我想去看看霍驍可以嗎?”
沒有親眼看到,趙西窈總歸是有點不放心。
再者,她現在名義上是霍驍的未婚妻,理應多把他放在心上。
蘭姨看著她殷切的眼神,回絕的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
要是直接說,二太太不讓她去看二少,她肯定失落。
遲疑了會,蘭姨說:“二少這會還在監護室呢,恐怕進不去看他,不過趙小姐可以在門口看一看。”
趙西窈臉上展露喜色:“好。”
這段日子總是斷斷續續地病著,趙西窈身上軟綿綿的,走起路來有些費勁。
“趙小姐小心點。”蘭姨扶著她,刻意避開了她的胳膊。
想到這些天幫她擦洗身體時的所見,蘭姨心裏陣陣發酸。
她也是有女兒的,真的不敢細想,趙西窈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可她到底也隻是霍家的一個傭人,說不上什麼話,隻能明裏暗裏地多照顧著趙西窈。
趙西窈輕輕扯開唇角,再次糾正她:“蘭姨,都說不要叫我趙小姐了,叫西窈就好。”
趙家早都沒有了,她現在跟喪家之犬也沒什麼區別,哪還敢自稱小姐,說出去隻會讓人笑話。
蘭姨看了看她:“好,西窈小姐。”
趙西窈無奈,苦笑。
監護室的門緩緩打開,霍景年邁著長腿從裏麵出來,迎麵正對上趙西窈和蘭姨。
蘭姨不知道說了什麼話,引得趙西窈臉上掛起淺淺的笑容,可在對上霍景年目光的一瞬間,那笑意退得一幹二淨。
趙西窈下意識垂下頭。
轉念想到什麼,又抬起來,目光越過霍景年,緊張地看向監護室裏。
她在擔心,霍景年會不會對霍驍做什麼。
霍景年看出來,眉頭倏然擰起。
他的腳步站定在趙西窈兩步開外,冷怒的目光中浮現出一抹譏諷:“你很緊張?是擔心我對霍驍做什麼?”
“不是,我......”
趙西窈怕惹他不悅,當然不敢實話實說。
殊不知,她的反應已經是一種欲蓋彌彰的答案。
霍景年心裏有股氣,找不到來源。
越是這種時候,他麵上越是平靜。
但他周身彌漫的低氣壓,已經足夠讓趙西窈感到窒息的了。
蘭姨忍不住想打圓場,一張嘴,卻被霍景年掃了一記冷眼。
“二嫂明令不讓她過來,你敢擅作主張,是不想在霍家了?”
蘭姨心頭一顫,對上趙西窈不可置信又受傷的眼神,她垂下了頭:“我這就帶西窈小姐回去。”
說著,她拉著趙西窈就要走。
“等一等。”趙西窈猶豫再三,“蘭姨,我有話要說,拜托你到那邊等等我。”
蘭姨麵露詫異,她其實不放心留趙西窈跟霍景年獨處,但拗不過趙西窈。
“謝謝你。”
霍景年就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看著趙西窈深深鞠了一躬,說出這三個字。
她以前哪會這樣?
她以前的謝謝,都是帶著高傲的。
霍景年眯了眯眸子:“謝我什麼?”
趙西窈沉默了會:“謝謝你找來紀老救霍驍。”
“我知道我的罪孽深重,如果你不嫌棄,以後我會贖罪,直到你願意原諒......”
“別做夢,我不可能原諒你。”
話沒說完,霍景年便開口打斷了。
趙西窈垂著頭,心裏苦澀不已。
這話當年也曾聽過,隻不過原話是:別做夢,我不可能喜歡你。
父母勸過她,霍景年這個人太危險了,她把握不住的。
她不聽。
後來父母的話果然印證了。
是她害了自己,也害了趙家。
她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是個災星。
在精神病院的時候,院長是這麼罵她的。
趙西窈聽多了,漸漸也覺得,事實就是如此。
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霍景年卻還站在監護室門口,不動如山,眼底的情緒如墨般濃重。
有人從另一邊走來,看見趙西窈半邊殘影。
霍景年回過神,輕點下頜:“紀老。”
紀老的視線還停留在趙西窈身影消失的方向:“那個小姑娘看起來好熟悉,是誰?”
霍景年順著他的視線又看了一眼,眉眼冷淡下來:“無足輕重的人,不熟悉。”
紀老詫異地看他一眼,顯然不太相信。
不過霍景年不想說,他也沒再多問。
...
霍驍的手術很成功,霍家又從國外引進一款新型藥物給他用著,72小時的危險期度過後,情況總算趨於良好。
一周後,他順利轉到普通病房。
趙西窈的身體也已經恢複,被安排去貼身照顧霍驍。
霍二太太心裏有點意見,但讓趙西窈去照顧霍驍,是霍老爺子的意思,她不敢置喙。
老爺子的意思是,等霍驍出院,就把兩人領證的事提上日程,越快越好。
霍二太太和丈夫琢磨起來:“我怎麼覺得老爺子像是要把趙西窈強塞給阿驍?”
霍二也有這種感覺。
不過老爺子的意思,他同樣不敢忤逆。
霍家三個兒子裏,他上不如老大穩重精明,下不如老三淩厲出色,一向中庸。
且現在,老大和老三鬥得厲害,他不站隊,隻能倚靠老爺子。
所以老爺子做這個決定,他是沒意見的。
趙西窈聽說這個消息,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
她還擔心,萬一霍二太太對她不滿意,她會再次被送回去。
正剝著橘子的手忽然被人握住,趙西窈抬起頭,對上霍驍關切含笑的眼睛。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病懨懨的。
趙西窈眼眶發酸。
小時候的霍驍頑皮活潑,常常帶著一幫人東闖西蕩,沒個消停的時候。
向來嬌慣的富家公子哥,脾氣實在算不上好,卻唯獨對趙西窈俯首聽命。
霍景年出現之前,趙西窈還小,不懂男女情愛那些東西。
霍景年出現以後,趙西窈喜歡上了他,更明白霍驍對她來說隻是小夥伴一樣的存在。
回想起來,她愧對霍驍。
“別哭了,難看。”霍驍抬手替她抹掉眼淚,扯著嘴角,像小時候那樣打趣她。
趙西窈偏開頭:“沒哭,橘子汁濺到眼睛了。”
“嗯。”霍驍把橘子拿過來,沒點破。
趙西窈看他慢慢地剝橘子,瘦削的手有種別樣的美感。
她也瘦,但跟霍驍不一樣,三年非人的生活,她一雙手像骷髏手一樣,隻剩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