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助理微微低下頭，把霍景年出差不在這些天的情況一一彙報。

霍景年盯著那邊角落，眸子裏晦暗不明。

助理說完，遲疑了下又說：“聽說二房那邊，在找紀老先生。”

霍景年冷凝的眸色，終於有了鬆動。

“那就讓他們慢慢找。”

紀老先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心臟病專家，恰好又是華城人。

霍驍的身體已經瀕臨油盡燈枯，霍家找了多少專家，唯獨從來找不到紀老。

隻因為，紀老有自己一套不成文的原則，救苦救難不救富。

趙西窈從蘭姨那裏聽說了這件事。

“二爺和二太太這些天都愁壞了，再找不到紀老先生，恐怕二少無力回天。”

蘭姨自己也有孩子，說到這話時，帶入了一些憂愁。

趙西窈的眼神突然凝固，往事再度翻湧起來，她整個人呆若木雞。

“小叔...在家嗎？”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這麼問。

蘭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小叔指的是誰。

“三爺嗎，聽說出差回來了，但沒有回霍家，不清楚他的行蹤。”

“...知道了。”

趙西窈不得不打電話給昔日好友，請求對方幫忙打聽霍景年的行蹤。

他有心躲避，旁人絕對找不到，可是趙西窈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為了霍驍。

觀瀾湖。

霍景年跟幾個朋友在打球消遣。

一幫人嘻嘻哈哈，霍景年臉上也跟著帶了點淺淡的笑意。

出杆聲響。

一杆進洞。

“哇哦——”

眾人驚喜吹哨的時候，外頭突然進來人，說園外有人指名道姓找霍景年。

霍景年認真投入的樣子，沒有動容。

一幫人裏，陸卓霖看了他一眼，問來人：“叫什麼？”

“說是...姓趙。”

趙——

眾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霍景年。

趙西窈被人帶進來，霍景年已經不在。

那些人都認識趙西窈，趙西窈也認識他們，但此刻他們打量著她的目光或吃驚，或譏諷，或鄙夷不屑。

總之，都不怎麼善意。

對趙西窈來說，不外乎進了豺狼虎豹窩，她怯怯弱弱地站在那，像隻待宰的羔羊。

這幫人裏，陸卓霖跟趙西窈的過節最大。

上大學的時候，一幫朋友出來玩，都帶著女伴。

霍景年沒有，朋友們便自作主張給他安排了一個，不知道趙西窈打哪裏聽到了消息，風風火火殺過去，後來這事鬧開了，陸家發現陸卓霖談了戀愛。

對方隻是個家世普通的女孩子，最後兩人當然逃不過被迫分開的戲碼。

陸卓霖到現在都沒忘記那個女孩子，也沒放下對趙西窈的記恨。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在淩遲著趙西窈。

趙西窈心頭打著鼓，垂下頭小聲說：“我找我小叔，他在嗎？”

陸卓霖翹著二郎腿，好笑發問：“你小叔？是誰？”

“......”趙西窈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為難，但是無可奈何，“是霍三爺，霍景年。”

陸卓霖吃笑，問旁邊的人：“聽到了嗎？她找霍三爺，你見過霍三爺嗎？”

“沒見過。”

怎麼會沒見過......

趙西窈有確切消息，霍景年就是在這裏，不會錯的。

除非，朋友騙她。

趙西窈捏緊了手，不死心地說：“那我在這裏等他。”

眾人對了個眼神，輕嘲笑笑，便沒搭理她，繼續打球。

陸卓霖心煩，連發了好幾個球都進不了洞，氣得扔了球杆。

回過頭來，看見趙西窈縮著身體站在角落，他靈機一動：“趙西窈，會打球嗎？”

天氣漸漸陰沉下來，空曠的綠地球場上，趙西窈瑟瑟發抖。

發球台上，一個球破空而來。

一聲悶響。

沒進洞，砸在趙西窈肩膀上。

角度拿捏得剛剛好。

細細密密的痛感在肩膀處蔓延開，趙西窈倒吸了好幾口涼氣。

此時對講機裏傳來陸卓霖冷冷的聲音：“愣著幹什麼，撿球啊！”

“...好。”

遠處的小樓上，霍景年換了身衣裳，站在落地窗邊，眸子幽暗冷凝。

偌大的球場裏， 瘦弱的身影艱難地來回跑動著。

發球台上一個又一個球發出，毫不例外都砸在趙西窈身上。

球洞與球洞之間相隔甚遠，那些人根本不給她喘口氣的機會，她已經加快速度跑動起來了，還是跟不上他們的節奏。

趙西窈當然知道，他們是有意為難戲耍她。

而這，如果沒猜錯，有霍景年的默許。

他就是想看她受苦受難，她知道，也如他的願。

天色漸漸沉黑，瓢盆大雨不由分說倒落下來。

趙西窈穿得本就不多，雨一下，單薄的衣服立馬被打濕，包著枯瘦的軀體，活像骨頭架子。

但她還在跑動撿球。

盡管發球台那邊已經沒人發球了。

眾人麵麵相覷，就連陸卓霖也忍不住怔了一下。

一旁的徐敬承吸了口氣，阻止他：“差不多行了，別鬧大。”

陸卓霖眉頭緊鎖，他也沒想到趙西窈現在這麼窩囊，一拳又一拳打過去像打在棉花上一樣。

不僅不解氣，更火大了！

他扔了球杆走人。

那邊，趙西窈摔倒了，卻還是強撐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向另一個球洞。

她不能停下來，她必須要見到霍景年。

這樣，霍驍才能有活路。

她也才有活路。

白色的球就掉落在球洞旁邊不遠，趙西窈趴跪著，伸手抓回來。

她拿外衣兜著球，懷裏儼然數十顆了。

一雙黑色的皮鞋突然出現在跟前，趙西窈瞥見，心口咯噔一下。

她抬起頭，雨卻大到她無法睜開眼。

但她知道，那是霍景年。

趙西窈扯開唇角，獻寶似的把懷裏的球遞上去：“我撿好了。”

球童為霍景年撐著傘，一滴雨水都落不到他衣角上。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像看待塵埃裏的螻蟻那樣，看著趙西窈：“所以呢？”

若是從前的趙西窈，以這樣一種近乎於屈辱的姿態在霍景年麵前，一定恨不得死了算了。

但是現在，她顧不了那麼多，也不在意了。

“求求你，請紀老出麵救救霍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