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臟？你是我生的，我都沒嫌棄你臟、還嫌棄我，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這麼大，你能上大學、能開火鍋店賺錢？”

“你爸跟你奶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死玩意，這麼多年書白念了！”

馮晚棠被拖到側臥，再次爬起來撕打，又被拖向主臥，根本不記得來回拖了幾遍。

“你有什麼資格那麼說他們，最起碼他們養了我，供我上學，你除了偷偷去學校看我幾次，掉幾滴眼淚說幾句話，還幹了什麼？”

“明知道有人會告訴奶奶，你還是去、還是去！要是真的心疼我，就不會不考慮我的處境！”

記憶裏，最後一次馮晚棠偷偷去學校看她，是高考前兩三個月。

每次她來學校，馮晚棠隻低著頭一聲不吭，每一分每一秒是酷刑。

後背靠著牆，裏麵就是同學。

剛剛被班主任叫出來時，他們就在低低議論。

他們心裏在想什麼，同情她？可憐她？

不知情的向知情的打聽，背後要說幾天的八卦？

那時候的馮晚棠不愛言語，自卑敏感又懦弱，像個透明人。

李娟的喋喋不休叫她羞憤欲死，叫她在班裏抬不起頭。

她覺得沉默是最好的應答。

可李娟根本讀不懂，自以為是用她的方式繼續“關愛”她。

馮晚棠嘶吼，淚流滿麵，沒心思再在乎大門開著，有多少鄰居不需要耳朵貼著門，就能聽到最新鮮的八卦。

聽吧聽吧，她的事已經沒幾個人不知道了，再多幾個也沒關係。

“嫌棄我沒有教育好是吧，我變成這樣也有你的功勞，是你先放棄我的！”

她像個物件。

父親的病很嚴重，再婚、再生育基本不可能。

李娟有嚴重的高血壓，生育也很危險，再婚後抱養了個男孩，高中時還抱去給她看過。

因為撫養權，離婚官司打了很多年，最後李娟放棄。

馮晚棠麵頰濕了一片，仿佛要把這些年隱忍的眼淚都流出來，嘴角卻在笑。

“你過不下去，離婚跑了，我才幾歲？跟著一個有精神分裂症的父親生活在一起，我就能有好日子？”

“你再婚的丈夫對你不好、你不容易，我二十多年就容易了？”

“你是我媽，學校裏學到的道理叫我不要恨你，要知曉生育之恩，這些年我也確實沒恨過你。”

“大學那幾年，你沒有出現過，我也不需要在家裏住，不用擔心隨時會出現的意外。是我生活得最快樂的幾年，我才知道原來日子可以那樣過、那樣輕鬆。”

“但是現在，我恨你！”

李娟軟了語氣。

“是媽不好，媽跟你道歉還不行，跟你說對不起行不行？我也是沒辦法，你要理解媽媽。”

馮晚棠又笑了兩聲。

“每次鬧矛盾，奶奶叫我理解我爸，說他有病，叫我讓著他。”

“我要理解他，罵臟話、砸玻璃、不穿衣服。”

“我要理解爺爺奶奶幹農活累，不能任性，卑微討好，十幾歲洗全家人的衣服。”

“我還要理解你......哈，你們一個個都叫我理解，誰來理解我，我的童年、我的一輩子都被你們毀了！”

“你怎麼那麼不要臉，臉皮比城牆還厚，說話更不算數。”

“嘴裏說著不認你也沒關係，那你一次次像討債一樣追著我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