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晚棠想起小時候,父親住院,他們還沒離婚。
馮晚棠年紀太小,大概剛上幼兒園,他們那叫育紅班。
她不懂事,隻知道自己家跟別人不太一樣,又傻乎乎不知道哪裏不一樣。
跟其他小朋友似的,對零食感興趣,看到別人吃,回家也想吃。
五毛錢買瓶可樂味的飲料,喝三分之一,李娟兌水。
再喝一半,李娟再兌水。
就這樣嘗到了那種飲料的味道。
再之後,又想吃方便麵。
有天早晨很想吃很想吃,李娟不同意,任由她哭鬧,把她鎖在家裏,幹脆連學也不叫她去上。
哪怕改口不吃了想去上學也沒用。
她已經從小豆丁長到那麼大,李娟也變得蒼老,可為什麼還是反抗不了。
她的學習、成長、掙紮都像個笑話。
惡魔在笑,笑她逃不出她的手心,逃不脫命運。
她生了她,她流著她的血,離婚、十幾年沒有養育過也砍不斷關係。
這就是命!
馮晚棠用盡全力保住手機,李娟也擠進屋裏,一邊控製著她一邊左右打量。
“你出去!”
她氣得渾身顫抖,基本隻會重複這一句話,把人使勁往外推。
眼看李娟不得寸進,扭著馮晚棠的胳膊,將她往臥室裏帶。
掙紮間,馮晚棠踢翻了李娟帶的紅色塑料袋,仙貝、雪餅、小麻花之類的零食散落一地。
又踢翻了牆邊的掃帚、垃圾桶。
後背摩擦著地麵,血管裏的血液都在沸騰,感覺不到地麵的涼。
馮晚棠覺得自己是一頭待宰的家豬,也像一具命數將盡的屍體。
直到進了臥室,李娟隻鬆開左手,右手依舊拽著她,一屁股坐在床上。
單人小木床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李娟也喘著粗氣。
“棠棠,你怎麼就那麼不聽話呢,連句話都不願意跟媽說?”
“是不是你奶不叫你認我?她老糊塗,早晚都要死,你爸已經死了,除了媽,誰還是你的親人?你看看誰沒有媽?”
她再次打量臥室。
“你看你自個兒住這,人生地不熟的,媽多擔心,萬一出什麼事,幫你的都沒有。”
“還有火鍋店,聽人說是跟別人一起開的,整天就你在裏頭忙活,那人分你多少錢,是不是看你好糊弄坑你?”
一個字一個字鑽進馮晚棠的耳朵,她不想看那張滿是皺紋、半點感覺不到親切的臉。
隻盯著藏藍色的褲子,以及被她坐皺的紫紅色碎花床單。
那床單她用了很多年,有些地方搓洗次數多,花色變淺、布料變薄。
李娟褲子上有幹了的泥點子,有塵土,還出了汗。
普通的塵土沾了她的身,隨著汗液蹭到床單上,馮晚棠渾身冒雞婆疙瘩,打從心底裏膈應。
腦子裏的弦斷了。
馮晚棠站起來推搡李娟,見推不動,用腳踹她的腿。
“你滾,從我床上起來,臟!你滾!”
李娟抵不過突然發瘋似的撕打,差點被推倒在地,又撲上來扯住馮晚棠,把她往側臥拖。
縣裏老房子沒有一室一廳的設計,基本全是兩室,但價格便宜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