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應渠從初中開始就在同一所學校,但是沒有同班過。
唯一的交集是,他和我住在同一個小區,上下學的路上我們經常會碰到。
兩個穿著同樣校服的人,還經常在電梯裏相遇,久而久之就眼熟了,因緣巧合之下有過一次客氣的對話:
“你也是xx中的學生?”
“你是幾班的?”
“你叫……?”
就這樣,我們知道了彼此的名字,遇到時也會點頭打個招呼。
但是也僅此而已。
事實上,我對應渠的了解,比他以為得更多。
比如我知道,他在別人眼裏是備受萬千寵愛、家境好學習好、無可挑剔的天之驕子,實際上,他會在總分數比上一次考試低時,在小區周邊一圈圈地夜跑,然後一個人在噴泉池邊坐很久,再繼續跑。
要不然,就是在學校圖書館的天台一個人站著吹風。
盡管他依舊是年級理科榜的第一名。
我想他是對自己太嚴苛了。
可是我從來不敢站出來安慰,不敢說一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隻敢在家裏隔著窗戶,尋找他跑步的身影,然後假借散步的名義下樓,在他經常坐的長椅上,貼一張畫著狗狗笑臉簡筆畫的便利貼。
狗狗是根據他的QQ頭像畫的,是他家養的一隻小金毛。
那時微信還沒流行起來,QQ會根據共同好友推薦可能認識的人。文重和理重兩個班級的住校生,基本都分在一個寢室,所以有共同好友並不意外。
我就是這樣順藤摸瓜加了他的QQ好友,隻是除了驗證通過後打招呼的那一句之外,從來沒有發過消息。
高考之後,應渠的分數應該不錯,因為我再沒看到過他不知疲倦般地夜跑。
偶爾撞見他跑步,也隻是普通的鍛煉跑個一兩圈就結束了。
長椅上的便利貼,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掃衛生的阿姨清理掉了。
這件事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我羞於啟齒,不敢將自己偷窺狂一般的行徑揭露出來。
這座小小噴泉池,藏著他的秘密,還有我的秘密。
上一世,應渠讀了青大,我讀了青師大。
兩所學校一座在南,一座在北。
當時老師說我的分數可以試一下青大中文係,建議第一誌願填青大,第二誌願填青師。
我那時的確想和他報考同一所大學,卻撞見他和章靈雨在公交站台的後麵……接吻。
於是我把第一誌願改成青師。
老師家人問起,我的解釋都是:保險起見,為了有學可上。
事實上,不過是一時被難過衝昏了頭。
章靈雨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學,兩人的戀愛轟轟烈烈展開。
大二那年,得知他和章靈雨分手後,我又戀愛腦上頭地拾起我那無疾而終的暗戀。每天將他的朋友圈翻了一遍又一遍,連點讚都不敢,卻還傻乎乎地以為,自己在背後的默默注視,有一天會被發現。
就這樣,直到畢業三年後,得知他結婚的消息……
我十年的暗戀,才算畫上句號。
但,這一世我是抱著拆CP的終極目標而來的,所以我一定要讀青大。
填誌願那天,我精心規劃好時間,果然在電梯裏和他“偶遇”。
他還記著聚餐那天的事情,語氣是恰到好處的禮貌關心:“你那天怎麼先走了?有安全到家吧?”
“嗯,我爸來接我了。”
“那就好。”他客氣地笑笑,沒再說話。
我站在他前麵,他個子很高,背又挺得直,人高馬大的,惹得電梯裏其他的女生頻頻拋來眼神。
可他絲毫沒有察覺。
我在躊躇,怎麼樣自然地問他誌願填了哪裏……
我怕這一世會和前世有出入,萬一他沒填青大,我還怎麼拆CP?
想著想著,電梯門開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時沒動,其他人從我身後湧出去。
書包背帶被擠掉了一邊,我才反應過來,把書包背好往外走。
應渠在我後麵出的電梯。
他彎腰撿起一遝黃色的便簽紙,端詳了起來。
我看著眼熟,好像是從我書包裏掉出來的?
我理所應當地伸手去拿,“謝謝啊!”
“這是你的?”
“是啊,剛才放在側兜不小心擠掉了。”我把便利貼重新塞回書包口袋裏。
“對了,你也是去填誌願的嗎?”我佯裝成隻是隨口一問。
“嗯。”他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我這個人,一旦拋出去的問題得到了一個冷淡的“嗯”,就沒有勇氣再開啟下一個話題。
於是我也沉默著,和他一起走出小區。